第二章

一身白衣的朱玉出現在我和沈長英中間，她打量著木屋，麵露嫌棄。

“長英，你在凡間就住這樣的屋子啊？連我坐騎都瞧不上。”

沈長英沒有責怪朱玉，反而是拉著她的手向我解釋。

“阿玉就是這樣，性格張揚，口無遮攔。

但是沒有壞心思，你別多想。”

我呼吸有些困難，好像無數匕首在我心頭攪動，隻感覺喉頭腥甜。

“朱玉仙子風采動人，性情中人，我自然不會多想。”

我看向朱玉佩劍的同心結，樣式繁雜精巧，卻是出於我手。

我瞳孔顫動，不敢置信。

我看向沈長英，笑中含淚。

“連我們大婚唯一的信物，你都送給了朱玉嗎？”

沈長英躲避我的眼神，隻是歎氣。

“一個同心結罷了，朱玉貪玩，看見了就搶過去。

我搶不過，就送她了。

反正你還可以編新的給我，畢竟我的楠兒一向手巧。”

我胸口憋悶，如同無數細針在我血液中流動，悲痛讓我身體快要無法承受被撐破。

一代神君，搶不過一個修為幾百年的仙子？何其可笑啊！

朱玉冷哼一聲，“不過就是破紅繩，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手指升騰火焰，不過瞬間，同心結被燒成灰燼。

我撲過去隻能抓到飛灰，從我手指間無力穿過。

沈長英臉色沉了下去，“朱玉，別太過了。”

朱玉不以為意，沈長英滿臉無奈，也沒再開口。

隻剩我癡癡望著手裏的飛灰，腦海中新婚之夜交換同心結的畫麵。

“腰中雙綺帶，夢為同心結。”

那些話每個字都像一根鐵釘，將我釘在原地。

那些誓言和身著婚服的沈長英，都在心底一點點潰散。

朱玉看向院子裏十個箱子，她用劍挑開，瞬間兩眼放光。

“這可都是好寶貝，沒想到啊，你雖然窮酸破爛。

但能找到這些寶貝，也不枉我給你的一顆丹藥。

既然是賀禮，那我都收下了。”

我臉色一變，掙紮著起身。

“這些你不能動，不是送你的！”

我的聲音有些急促，朱玉麵色難堪，沈長英立馬嗬斥我。

“不過就是凡物，何必那麼小氣，阿玉喜歡，送她又有何不可？

以後的日子裏，你我三人還會共度千百年。”

我嘲諷一笑，“沈長英，你可知我的一張繡帕隻得四枚銅錢。

你真認為我能獲得那麼多珍寶嗎？”

沈長英不耐，“楠兒，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阿玉難得有喜歡的，你當大度些。”

淚水滑落，我聲音如同杜鵑滴啼血。

“這是馮家給我的聘......”

朱玉滿臉厭煩，抬手瞬間我就被擊退數十米，一口鮮血吐出。

沈長英立馬飛身而來將我扶起，“阿玉一向有些任性，畢竟是天之驕女。

你如果早給她，又何必受苦，還需要我耗費精元為你療傷。”

我推開沈長英，心底最後的期待煙消雲散。

在他眼裏，我隻是個麻煩。

就像糠咽菜一樣，食之無味，難以下咽。

哪怕曾經我被擦傷，沈長英也會毫不猶豫替我療傷。

當初沈長英被魔道圍攻，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逃到竹林時，是我救了他，為他引來魔道，險死環生。

那時候，我也並未覺得沈長英是麻煩。

我還記得，沈長英初見我時說的第一句話。

他說：“明明你隻是凡人，手無縛雞之力。

卻願意為了救我，將自己置身險境。

你真是有勇有謀，善良溫柔的女子。”

那時候雨聲殘響，滴答的水珠落下，仿佛也在我心底濺起一圈漣漪。

沈長英負傷期間，我們就像尋常的凡間夫妻一樣。

他采藥砍柴，我繡花織布。

沈長英的荷包衣褲鞋襪，都是我一針一線縫補。

可我看向沈長英的腰間，那個香囊針腳歪歪扭扭，卻刺著朱玉二字。

而我為他縫製的新衣和香囊，早就不知所蹤。

足夠的清醒讓我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

每一根神經都在劇烈跳動，渾身如同無數蟲蟻啃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曾經我們逍遙山間，以天地為媒成婚。

我以為我至少能陪他百年，可後來他回來的日子越來越少。

我每日聽著民間的說書先生，敘述著他和另一個女子神仙眷侶的故事。

他們一起降妖伏魔，一起遊曆人間。

每一個我輾轉難眠的日夜，我的夫君都在和別的女人恩愛纏綿。

世間無人知曉我的夫君是神君沈長英，天上地下都認為朱玉仙子是沈長英的良配。

而我也被街坊鄰居嘲笑是被拋棄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說我不知廉恥。

他們肆意欺淩，對我指指點點。

知道我孤身一人，於是可以隨意搶奪我的銅錢和物件。

我艱難度日，隻為等沈長英歸家。

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他，卻隻帶給我要與朱玉成婚，納我為妾的消息。

何其諷刺，十年的辛酸淚，最終成了我的妄想。

那種絕望就像無數絲線慢慢纏繞到我的四肢百骸。

讓我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無力艱難。

我努力壓抑如同滾開的水一樣翻騰的情緒，將委屈苦澀全部咽下。

“神君還是早日隨仙子離去吧，我這裏不勞神君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