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斷了一條腿,給未婚妻換了一份供銷社的工作。
可三年來,她賣給我的食品是臭壞參半的,而留竹馬的永遠是最新鮮的。
直到我在車間中暑,想買一盒雞蛋補補身體,她還是拒絕:
“最後一盒是留給王青做蛋餃的,你又吃不來這種精細貨,買了也是浪費。”
心灰意冷,我回家拿上所有娶媳婦的錢,去找了籌資做生意的表哥。
“我要跟你下海經商。給我一周的時間,處理好這裏的人和事。”
臨走時,表哥問我:“還回來嗎?”
我咬牙不忿:“五年後,我要回來讓他們付出代價!”
......
晚上,從表哥處回家,我遠遠看到了路燈下的黃媛和王青。
昏黃的燈光拉出兩條長長的人影,在嬉笑間,忽近忽遠。
就像王青回來後,這兩年他們之間的距離,在越界的邊緣反複徘徊。
拐杖與地麵的摩擦聲都未能驚動他們,直到我走到了眼前,王青還在談論:
“謝謝你請我看電影,等我攢夠了錢,買了電影同款自行車,我天天帶你上下班。”
今天我暈倒在車間,工友怎麼都找不到黃媛人影,原來她是和王青去看了電影。
一張電影票要用十幾張糧票換,而一張糧票要我熬幾個班才能賺到。
她用我的錢,一點都不心疼。
許是我靠得太近,許是王青要炫耀的都說完了,他才佯裝看見我。
“季哥,今天這麼早下班?廠裏不忙吧。”
就算廠裏是淡季,但我永遠很忙,為了攢夠娶黃媛的錢,人家三班倒,我兩班倒。
沒日沒夜,累壞了身子,可到是頭來為他人做嫁衣。
想到此,我忍不住自嘲得笑了起來,而黃娟先埋怨道:
“你今天換班怎麼也不和我說?早知道這樣就讓你替我一會兒,省得我欠同事半個班。”
她說得理所應當,完全沒有在意我受傷的眼神。
“你欠半個班是為了看電影,而我換班是因為我中暑了。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出院後,你聽說了也沒有來看我。我到底在心裏比不上一部電影。”
暈眩惡心的感覺到現在還未散去,想想自己真是又可憐又可悲。
話落,王青拎起手裏的雞蛋推給我,卻沒有真正要給的意思。
“季哥這麼辛苦,這盒雞蛋送給你。我家裏還有好幾盒,放久了也要壞的。”
這盒雞蛋我下午和黃媛要過,但她隻是秉著公事公辦的原則,偷偷給王青留。
“票歸票,貨歸貨,沒有就是沒有,買不著算了!”
我一票難求的東西,在他那裏就能這麼輕而易舉地得到,黃媛的天平永遠向他傾斜。
我不想接受王青假意的施舍,隻是一推,那盒雞蛋就碎了一地。
“季哥,你是不是又誤會我和媛兒了?我們就看了電影而已,你沒必要把氣撒在雞蛋上啊!”
他蹲下身就要去攏汪在地裏的雞蛋白,嘴裏直念叨“可惜”。
這一幕,倒像是我無理取鬧。
可我剛才看得清清楚楚,他們藏在黑影中緊緊相握的手。
我沒有戳穿王青的演技,卻被黃媛甩了一個巴掌。
“有必要嗎?你一定要這樣欺負王哥嗎?季遠,我是你未婚妻,但我有自由!你無權幹涉我和誰在一起,也收起你那種齷齪的心思!”
臉上火辣辣的,不痛。
心咚咚直跳,很痛。
我抵著臉頰,重新拄著拐杖往回走。
“好,以後我不會再過問你和誰在一起,做什麼。我們分開,你自由了。”
我快速隱在了沒有燈光的黑暗中,藏起自己眼角的眼淚。
等來的,終究不是黃媛的挽留。
“你說到做到!沒有你這個拖油瓶、死殘廢,我黃媛過得更好!”
她嘲笑我的殘缺啊......
可當初也是我這份殘缺,為她換來了如今的體麵。
她忘了,這份情,這份恩。
如今,我也該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