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剛上初一的兒子。
雖然他不愛我,他更喜歡少峰,少峰去德國留過學,總是告訴他一些外國的新奇玩意兒和新思想。
他覺得我思想老舊迂腐,再加上於紅梅時常帶著兒子和少峰一起出去玩。
久而久之,變得越來越依賴少峰。
兒子小時候說他長大想像爸爸一樣當一個科學家,報效國家。
科學家不僅要有知識,還要有強健的體魄,畢竟很可能要穿著防護服在全密閉的環境下科研十幾小時。
一般的體力根本扛不住。
所以平日裏,我都是嚴格要求他運動,長跑、遊泳等等。
當然有這種遠大抱負,學習方麵也要比別人更刻苦。
有一次,他不做功課看電視我阻止他,他氣憤地將我推倒,大嚷道:“爸爸,你對我一點都不好,我不喜
歡你了,小叔叔才對我好,他每次不管我看到幾點都不會訓我。”
在5歲孩子眼裏,誰讓他看電視,誰就是對他好。
這種傷我心的話,他還說過很多。
比如他半夜不睡覺躲在被窩玩少峰給他買的遊戲機,被我抓住好多次。
我擔心他近視,甚至上癮,屢教不改我就摔碎了遊戲機,還狠下心打了他屁股幾巴掌。
他大哭著捶我肚子,“你還我遊戲機,你是壞爸爸,我不要你當我爸爸,為什麼小叔叔不是我爸爸,小叔叔從來不會打我,我要小叔叔當我爸爸!”
我心被狠狠刺痛,但還是安慰自己,小孩子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可我現在才明白,他當時是真的想換掉我這個爸爸,所以他默許他媽媽誣陷我。
那之後的十年,更是徹底把我當成個透明人,不再尊重我。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沒辦法恨這個和我七分像的兒子。
於紅梅不喜歡孩子,總是忙著她文工團的表演,兒子小時候特別黏我。
白天晚上隻要沒見到我,就哭的淚流滿麵。
甚至牙牙學語時開口的第一個字都是“爸爸”。
於紅梅對我冷漠淡然,那些難熬的日子,都是兒子治愈我的。
將來十多年都再見不到,我怕我會忘記他的樣子,我不想忘記他。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兒子學校門口。
他和幾個同學說笑,看到我時笑意瞬間收斂。
他跟同學們道別後朝我這邊過來。
我以為他會跟我說話,卻麵無表情地越過了我。
我隻好默默跟在他後麵。
我想說點什麼打破尷尬,可十年的生疏已經讓我不知道怎麼和兒子相處了。
最後還是他先開口:“跟著我幹什麼?我都這麼大了還來接我放學,真丟臉。”
我輕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難受,一臉局促上前:
“前麵有個照相館,要不要跟爸爸照張相。”
他滿臉寫著不耐煩:“大男人的照什麼?”
“爸爸還沒和你照過相,就一張,耽誤不了多久,好嗎?”
我語氣裏卑微乞求的情緒很明顯,可他還是冷冷地拒絕了。
本來想著在那裏想兒子了還能拿出來看看他,看來願望要落空了。
我有些緊張地將一個禮盒遞給他。
除了我給他準備的禮物,裏麵還有一個信封,裝5萬塊錢,是組織給我的安置費。
我打算全部留給他,可他隻看了一眼,就忙撂下一句“我還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揚長而去。
我突然有些釋然,其實兒子不愛我也好。
這樣至少我離開後,他不會因為想爸爸傷心難過。
回去的路上,我順便去了趟民政局,將強製離婚申請交了上去。
一出來就看見遠處於紅梅、少峰還有兒子。
少峰一手牽著於紅梅,一手牽著兒子,儼然一家三口的甜蜜樣子。
本來已經冷硬無比的心,在看到這一幕還是狠狠抽痛。
更讓我呼吸發緊的是,下一秒,我居然聽到兒子叫少峰爸爸。
“爸媽,前麵有個照相館,咱們一家去照個相吧。”
我背過身,不想被他們發現。
卻還是被於紅梅認了出來。
她看到我時,臉上露出了一絲慌亂,不過轉瞬即逝。
她連忙鬆開少峰的手,走過來冷聲質問我。
“你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難道你在跟蹤我們?”
我苦笑:“是啊,要是不跟蹤我都不知道我兒子除了我還有一個爸爸 。”
我的話讓於紅梅臉色鐵青,不過還沒等她開口發火,少峰搶先拉住了我的手。
“哥,你不要怪嫂子和航航,是我沒有當過爸爸,非鬧著要航航叫我的。”
“如果讓你不開心,我跟你道歉,以後不會了,哥原諒我好嗎?”
我笑笑,“不用道歉,說笑而已。”
說完我轉身準備離開,卻被他攔住,“哥,今天可是航航的生日,你就這麼走了?”
“你不會連航航的生日禮物都沒準備吧?”
我轉頭剛好對上兒子的目光,他心虛地移開視線。
我定定地看了他許久,終於意識到,他終究是長大了。
不再是記憶中那個糯唧唧喊我爸爸的奶團子了,而是一把不斷刺向我的尖刀。
還好,這是我給他的最後一次刺向我的機會了。
我點點頭:“對,我沒準備,在你們眼中我本來就是個沒有道德底線的人渣,忽視兒子的生日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