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絲雀

是夜。

陸時嶼洗漱後上了床，如往常般將手搭在孟枕月腰上，習慣性地想要將她撈到懷裏。這回，孟枕月紋絲不動，決然地將他的手拿開。

“還在為輕妍的事置氣？嗯？”

陸時嶼耐著性子道：“當年，陸之恒就是因為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繼承權才會落到我頭上。”

“我一直沒有孩子，老爺子竟然琢磨著要從旁係中過繼一個給陸之恒。我辛苦打理陸氏，到頭來給大房做了嫁衣，叫我怎麼甘心？”

“好在輕妍懷上了。”

“枕月，你應該為我高興。”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

等身後呼吸慢慢變得平穩，孟枕月翻了個身，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他微微揚起的嘴角。

他真的很高興。

孟枕月內心五味雜陳，鬼使神差地拿起他的手機，試著輸入自己的生日。

成功解鎖。

可在消息界麵，江輕妍被置了頂。

孟枕月自虐般打開聊天記錄。身臨其境般地感受到了他得知江輕妍懷孕時的欣喜若狂。最初，他和江輕妍的聊天內容隻有孩子，漸漸地，他對她越來越關注。

在江輕妍和她之間，他不止一次選擇了前者，隨叫隨到。

那些所謂的“加班”大多是在陪江輕妍，以及他們的孩子。

他真是個好爸爸啊。

手機震動，孟枕月打開後發現自己收到了江輕妍的好友申請。

【姐姐，時嶼哥他沒有責罵你吧？】

【沒辦法，他太重視我的孩子了。】

【姐姐，你知道嗎？時嶼哥向我求婚了。唉，誰讓你肚子不爭氣呢？你要是繼續留在時嶼哥哥身邊，在古代那就是見不得人的外室哦。】

孟枕月通過了江輕妍的好友申請。

她點進朋友圈。

過去三個月裏，江輕妍和陸時嶼一起看日落、看星星、看煙花，兩人高調地參加各種宴會、拍賣會、音樂會......

陸時嶼母親從不許她以陸時嶼女友的身份在圈子裏的公開場合出現。如今，各界名流都隻當江輕妍才是被陸時嶼承認的未來伴侶。

而她，孟枕月，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金絲雀。

心被什麼持續不斷地敲打著，裂開了一條縫兒，到最後轟然倒塌，也不停歇。

隻剩下一片空蕩。

清晨，等陸時嶼離開後，已流幹了血淚的枕月找來了幾個大箱子，決心在僅剩的幾天時間裏，將別墅中屬於自己的痕跡清理掃除。

她將從前視若珍寶的東西一一收了起來。

他送的禮物、寫的情詩，還有他們的合影，一起置辦的情侶裝、情侶牙杯、情侶拖鞋......

這些帶不走，也不想要了。

許是留意到了孟枕月身上的傷，陸時嶼倒是沒讓她匆匆忙忙送材料去公司了。他半路回來，正好看到還沒來得及送走的箱子。

“整理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陸時嶼臉色霎時間陰沉下來，雙眸猩紅，死死地盯著孟枕月。

“你要搬走？”

孟枕月隨口道：“這些東西都舊了。”

陸時嶼打開其中一個箱子，最上麵放著的是他十八歲那年做兼職攢錢送她的毛絨玩偶，十年過去了，它變得破舊不堪。

再下麵，是他們的高中校服，已發黃發臭。

還有那些高中課本，又重又沒用還占位置。

他麵色緩和起來。

“這些破爛丟了就丟了。”

沒等陸時嶼一一仔細查看箱子裏的物件，他的母親佟雪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兜頭給了孟枕月一巴掌。

“孟枕月！”

“啪——”

“居然敢推輕妍！你得跪謝上天孩子沒事，否則我非把你挫骨揚灰不可！”

孟枕月麵色慘白，捂著發緊的腹部。

隻要拿出懷孕報告單，佟雪就會眉開眼笑地讓她好好養胎。畢竟，陸時嶼這輩子可能不會再有孩子了。可在佟雪心裏，隻有出身書香門第的江輕妍才有資格做她的兒媳婦。

陸時嶼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做私生子。

孟枕月又何嘗願意呢？

“媽！”陸時嶼抓住佟雪要繼續打的手。

“我說過了，不許找枕月麻煩。”

“你別忘了你的未婚妻是輕妍！”佟雪氣得嘴歪眼斜，“得虧輕妍爸爸在國外考察，要是他發現你養情人，江家還會願意把女兒嫁給你嗎？”

陸時嶼俊臉鐵青得可怕，也不知道他聽到自己這個小三上位的母親說出“情人”二字時，心裏是什麼樣的感受。

“我不會跟枕月分開的。”

“要是江家不樂意，那就等生下孩子後離婚。”

“你真是被灌了迷魂湯了！”佟雪破口大罵，“這個姓孟的女人無父無母，就是個天煞孤星，她到底有什麼好？”

陸時嶼臉更黑了，冷聲吩咐：“將夫人送回去。”

“把門衛換了。”

“不許夫人再靠近怡景灣。”

有那麼一刹那，孟枕月恍惚間以為陸時嶼還像從前那般深愛著她，可眼前浮現的是他在煙花下親吻江輕妍的畫麵。

為什麼他能把心分成兩半，在愛著江輕妍的同時，還能愛著她呢？

孟枕月壓下心中悵然，給好友發了消息。

【雲溪，手術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