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還完玉墜,終於了卻了第一樁心事。
她知道那墜子貴,對鄧周宴來說也意義非凡。
她原本也沒想過要獨占己有。
何況她有一份能賺錢的工作,她是個作曲家。
這個身份,就連鄧周宴失憶前也不知道。
自從父母從火災中去世後,她僥幸活了下來,但自此也留下後遺症。
她右耳失聰,左耳還剩下一半聽力。
這也是為什麼,她在情緒激動時會聽不見別人說話。
鄧周宴給她配了頂級的助聽器,她就是這麼恢複聽力,開始自學作曲的。
誰承想,她小有天賦。
幾首原創曲子在網上賣出了好價錢,這兩年來,她已經很少花鄧家給的錢了。
至於鄧周宴執意打到她卡裏的錢,林林總總加起來幾百萬,她都存放在保險櫃裏,打算離開之前還給鄧周宴。
隻是,鄧家給她的一切,是她怎麼都還不完的。
最重要的是,她還欠鄧周宴一個0歲的生日禮物。
廢棄遊樂園的秋千上,她曾眉飛色舞,向鄧周宴許諾,這份禮物有多麼多麼的獨一無二和珍貴。
所以她打算在這三個月內,作出那首獨一無二的曲子。
用作鄧周宴回歸歌壇的慶祝。
是的,鄧周宴不僅是鄧家產業的繼承人,也是一位盛名的歌手。
對他而言,那莫過於是最好的禮物了。
想到這兒,薑雪笑著撫上鋼琴。
她回想著和鄧周宴的過去,嘗試著敲出滿意的旋律。
可就在漸入佳境時。
房門被人生猛地推開,薑雪來不及反應,彈出一串刺耳地音符。
來人是鄧周宴。
他身後還跟著蘇晴。
薑雪有些懵。
她合上鋼琴,禮貌地站起來。
“周......小叔,你有事找我嗎?”
但鄧周宴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場。
這不自覺讓薑雪渾身一顫。
良久,鄧周宴示意蘇晴亮出那樣東西。
於是蘇晴像一隻驕傲的花孔雀般,朝薑雪緩緩走近。
映入薑雪視線的,便是蘇晴白皙脖頸上的翠綠玉墜。
那麼熟悉,那麼漂亮的玉墜。
現在,卻戴在蘇晴脖子上。
薑雪定了定神,咽下了這一眼帶來的衝擊。
她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所以倒也不必太失儀。
然而,她終究是低估了蘇晴。
鄧周宴緩緩開口:“薑雪,你什麼時候學會偷盜了?”
薑雪一個機靈,看向鄧周宴。
“蘇晴說了,這墜子是我送給她的。可今天,你偷偷摸摸來我的病房,就是為了把這墜子還給我吧。”
“你既然知道不屬於你的東西要歸還,可當初為什麼要偷呢?”
薑雪終是知道了一盆冷水澆到頭的感受。
在鄧家的這十年,薑雪自知寄人籬下,從來都是謹小慎微。
盡管鄧阿姨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孫女疼愛,可懂事如薑雪,她從來都沒覬覦過任何不屬於她的榮華富貴。
鄧家不僅對她有恩,對她已故的父親也有養育之恩。
薑雪的父親從小告誡她,長大以後要報答鄧家,沒有鄧家,就沒有她們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
可從前的鄧周宴,最懂薑雪了。
他能看見薑雪縮在飯桌下的手指,知道她想吃桌上的人參果,就親手撥開喂進她嘴裏。
他能看出,薑雪在貴族學校裏的窘迫,親自在學校露麵,讓大家都知道薑雪是鄧家的孩子,誰都不能看不起她。
然而鄧周宴教了薑雪這麼多,卻從未教過她人心如此易變。
一場車禍,真能讓人忘記心愛之人嗎?
忘記也就罷了。
還能像現在這樣,隨意抹黑和潑臟水麼。
薑雪緊攥著拳頭。
她不想一味自證的,可這關乎她的人品。
如果父母還在,他們一定不希望看見薑雪這樣被汙蔑。
所以薑雪滿眼堅定。
說:“我沒有偷。”
鄧周宴顯然不信。
“那你怎麼解釋,這墜子不翼而飛,最後卻在你手上?”
薑雪咬了咬唇。
倔強地盯著鄧周宴:“小叔你忘了嗎?這是你親自送給我的。”
“我有證據的。”
鄧周宴瞳孔震了震。
他真的把墜子送給過薑雪?
旋即,他和蘇晴對視一眼。
蘇晴意識到自己快要被揭穿,連忙組織語言:“怎麼可能呢?薑雪,你是不是誤會你小叔了?”
“而且這墜子的意義你不是不知道。這是周宴爺爺奶奶的定情之物,現在也是同樣的意義啊,你小叔怎麼會送你這個呢。”
是啊,薑雪心想。
小叔若不是真的對她有心意,又怎麼會把這貴重的信物送給她呢。
可惜,現在小叔不喜歡她也是事實。
鄧周宴聽了蘇晴的話,認可地點點頭。
“蘇晴說的對,我不會把玉墜平白無故給你的。薑雪,你實話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你真的做了偷竊之事,你就該接受相應的懲罰!”
驀然間,薑雪抬起頭。
“小叔,難道你還想報警把我抓起來麼?”
鄧周宴心頭一顫。
不知怎麼,他看著薑雪水淋淋的眼睛,心就莫名軟下來。
但他必須要心硬。
他是薑雪的小叔,是哥哥和嫂子托付給他的侄女。
他比他大上七歲,於情於理都應該履行教育的職責。
現在薑雪會偷東西,會撒謊。
如果不及時管教,釀成大禍該怎麼和哥嫂交代?
想到這兒,鄧周宴的表情更陰沉下來。
“是,薑雪。做錯事就該受罰,不管你有什麼苦衷。”
事到如今,薑雪反倒釋然了。
他不是想要個因果嗎?
那她給他看就是了。
薑雪垂下眼睫,拿出床頭櫃裏的小匣子。
匣子裏,有一隻老式錄影機。
從小到大,她把所有珍貴的畫麵都記錄在這裏。
包括那個,鄧周宴和她表白的夜晚。
薑雪小心翼翼按下播放鍵,因老舊而變得模糊的屏幕裏,映出月色下的秋千架。
而秋千上是薑雪。
推秋千的人,是鄧周宴。
看到這兒,鄧周宴擰緊眉頭。
畫麵裏,的的確確是他和薑雪,沒錯。
而接下來,兩人說了些什麼。
鄧周宴就從背後拿出了一條紅繩栓起的項鏈,喊笑戴在薑雪脖子上。
視頻中的薑雪顯然不知情,低頭一愣。
待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後,她才驚喜地回頭。
就在這時,一陣秋風吹過。
簌簌的風聲,恰好掩住了薑雪的聲音。
鄧周宴眼中露出疑惑。
畫麵裏,他著實不太像自己想象中的樣子。
他會對薑雪這麼溫柔嗎?
他竟然真的把玉墜給過薑雪。
可他聽不清後來的對話。
他煩躁得很,問薑雪。
“我們說了什麼?這裏聽不清。”
薑雪這才從回憶裏抽出神來。
她唇邊的笑還在漾著,看見現實的鄧周宴,那一刻便僵在嘴角。
“小叔,我們說了什麼不重要。你已經看見了,這墜子是你送給我的,這不就夠了嗎?”
但薑雪說著這話。
腦海裏還是不自禁回蕩著鄧周宴溫泉般的聲音。
“薑雪,我以後不做你小叔了,好不好?”
薑雪不明所以。
鄧周宴恨不得把她這懵懂可愛的樣子刻在心裏。
當然,那一刻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他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感情:“薑雪,讓我給你推一輩子秋千吧。我......喜歡你。”
錄像機,隻錄到了薑雪的後腦勺。
但薑雪那驚喜、嬌憨又感動的表情,獨入了鄧周宴一人眼裏。
霎那間。
鄧周宴想起了薑雪那時的樣子。
他慌忙後退兩步,按住太陽穴。
他這是怎麼了......
他怎麼能對侄女有那樣的想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