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歲的時候,顧延差點被酗酒的父親打死。
我救了他,拉著他逃離那個垃圾堆一樣的家。
多年後,他是嶄露頭角的金融新貴,我是跟著享福的顧太太。
我在紙醉金迷的包廂門外,聽顧延的朋友們肆意調侃:
“顧延,你給兄弟們傳授一下經驗,怎麼讓家裏的女人不要像瘋狗一樣護食?我在外麵放鬆一下,回去就鬧。”
顧延喝掉小情人喂到唇邊的酒,嗤笑一聲,“你把狗糧都捏在手裏,她聽話就喂頓飽的,不聽話就餓著,自然就乖巧懂事了。”
一群人大笑著起哄,稱讚顧總訓妻有方。
我無所謂地轉身離去。
後來,顧延在大雨中跪在我麵前,求我原諒。
我撒下一把狗糧,“舔幹淨了再說吧。”
我推開門的時候,顧延光著上半身歪靠在床頭,輕聲細語地安慰著懷裏的女人。
聽到聲響,他擰眉看過來,臉上有些意外,很快又不耐煩地道:“怎麼是你?張秘書呢?醫生到了嗎?”
我環顧著這間隱藏在顧延辦公室裏的休息間,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他們都在門外麵等著。”
“還不趕快讓醫生進來,沒看到欣欣不舒服嗎?”
我側開身子,讓出身後的人,打扮利落的女律師舉著手機快步上前對著房間的情況環繞一周,又動作迅速地掀開被子對著顧延和床上的人拍了幾張特寫。
拍完就退出門外,動作快的顧延都沒反應過來。
被子下的兩人衣衫不整,顧延腿上鬆鬆垮垮的套著褲子,趙欣欣隻穿著蕾絲鏤空半透明的睡衣。
床單上一片鮮紅血跡,昂貴的香薰味道都蓋不住屋內的腥氣。
趙欣欣尖叫一聲,恨不得整個人都蜷縮進顧延懷裏,臉色慘白,滿頭冷汗,柔柔弱弱的聲音帶著哭腔,“顧總,我肚子好痛啊,寶寶......快救救我們的寶寶......”
顧延怒視著我,大聲吼道,“楚嵐,我懶得管你那點小心思,趕快給我滾出去,讓醫生進來!”
醫生進去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趙欣欣出血嚴重,被緊急送往醫院,張秘書陪同。
顧氏的辦公大樓在市中心,我站在三十八樓的落地玻璃前,這座城市的燈光璀璨盡在眼下。
2
十年前,顧氏成立,顧延在這個辦公室裏向我求婚。
我點頭的時候,他哽咽得說不出話,平時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顧總趴在我肩膀上哭的狼狽。
現在,成熟穩重的顧延在我身後,語氣輕佻,“溫柔賢惠識大體的顧太太,今天這一出又是鬧什麼?”
我轉過身,沒搭理他,拿起他辦公桌上擺著的婚紗照細看。
顧延顯然是重新打理過,身上帶著淡淡的香氣靠近我。
“欣欣一向老實聽話,又尊重你,你今天......”頓了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挑了挑眉,“她懷孕的事,你知道了?”
我仔細打量他的神情,沒有一絲心虛、愧疚,甚至還有些高興。
“顧延,離婚吧。”我的聲音和手機鈴聲同時響起。
室內安靜,手機裏傳出的聲音清晰可聞:“顧總,醫生說寶寶留不住了,我好怕,您能不能來陪我......”
顧延皺了皺眉,不耐煩地道:“你聽醫生的,我明天有空就過去看你。”
掛了電話,又目光沉沉地看我,“你剛說什麼?沒聽清楚。”
辦公室燈光亮得晃眼,我淡淡地重複,“我們離婚吧。”
照片被我順手扔進了垃圾桶。
顧延原地站了一會,神情詫異,語氣譏誚,“離婚?你好日子過夠了?又開始發瘋了?”
“你剛才聽到了,欣欣的孩子沒了,我們女兒也大了,該要個兒子了。”說完摟著我的腰,把我往沙發上帶。
我用力推開他,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顧延隨意瞥了一眼,滿臉不屑,站直身體俯視著我,“你偶爾吃醋是情趣,我也不生氣,太過了就不好了。”
他語氣高高在上,“楚嵐,你始終會是名正言順的顧太太,前些年你不是想明白了嗎?這把年紀又開始胡鬧。”
我無話可說,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顧延彎下腰,額頭抵著額頭,氣息交融,又溫柔了語氣,“離開我,你要帶著女兒去過窮光蛋的日子嗎?”
親了親我的額頭,他的手撫摸過我的眼角的細紋,把手機屏幕遞給我看,屏幕上是女兒歲歲周歲時,一家三口的合照。
“很晚了,你回去照顧歲歲吧。”
“你有空也去看看欣欣,她今天被你嚇壞了。”
說完,他就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砰”的一聲,門被打開又重重地關上,四周沉寂下來。
我拿起牆角的高爾夫球杆,重新走進裏側的休息間。
沒關係,這次我絕對不會變成窮光蛋。
3
第一次發現顧延出軌時,我剛坐完月子。
他應酬到深夜回家,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張秘書扶他回房間,我嫌棄又心疼地給他準備解酒湯。
那時的趙欣欣還隻是一個隨行的實習助理,她跟著我到廚房,欲言又止,目光同情。
“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看著她擰巴糾結的樣子,看一眼客廳,關上了廚房的玻璃門。
倒了杯水遞給她,“說吧。”
“顧總他......”她猶豫半晌,咬了咬牙,“我們一起進公司實習的一個女生,總是炫耀她的新包,還說是顧總送的。”
她一口氣說完,怯怯地看我,見我沒什麼反應,又安慰我,“公司裏都知道您和顧總感情深厚,有些人就是嫉妒您,這種謠言傳出去對顧總也不好,您提醒一下他吧。”
我慢慢攪弄著鍋裏的湯,對她笑了笑,“謝謝你。”
我在公司的停車場抓到了顧延和那個女實習生。
我砸了那台新買的豪車,堅決要求離婚。
顧延抱著女兒痛哭流涕,“歲歲這麼小,這麼乖,你忍心不要她嗎?”
我氣極反笑,指著他直哆嗦,大喊道:“顧延!是你出軌在先,隻要我去起訴,歲歲當然是跟我!”
顧延把歲歲交給門外的保姆,拖著我到衣帽間,掐著我的臉讓我看鏡子。
“楚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
“你清醒一點,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有我這個老公,離開我,你什麼都帶不走。”
鏡子裏的人,臃腫的身材,憔悴的麵容,和身邊衣冠楚楚的顧延相比,完全不相匹配。
我絕望又痛恨地瞪著他,全身顫抖,哆嗦著嘴唇問他:“我的股份呢?”
我眼中的忿恨激怒了他。
“哈?股份?”他憐憫地看著我,“你是說那一百萬嗎?剛創業的時候都虧完了,現在的公司跟你沒有一分錢的關係。”
“就算我心疼你,給你一百萬,歲歲還這麼小,這點錢又能用多久呢?”
我跌坐在地上說不出話,胸前的居家服慢慢溢出痕跡,顧延麵上一閃而過的嫌棄。
那時我若是執意離婚,連一件衣服都帶不走,所以我的反抗像一陣輕風拂過江麵,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顯得我幼稚又可笑。
歲歲周歲時,我和顧延依然是恩愛夫妻。
或許是愧疚和過去的情分,顧延收心了很長一段時間,空閑時間都陪著我和歲歲。送給我各種珠寶,甚至直接往家庭賬戶上打了千萬現金。
我收起所有的妄想和任性,卑微順從地做一個好妻子、好媽媽,做光鮮亮麗的顧太太。
所以顧延理所當然地覺得我是爭風吃醋,對我給他的離婚協議不屑一顧。
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那間我親手裝修的休息間一片狼藉,裝飾品碎了一地。
那張大床還是顧延拉著我親自挑選的,他說我是他的充電寶,隻要摟著我睡一覺,再累再辛苦都能馬上回血。
後來這張床上躺過多少人我就不知道了,顯然顧延喜歡花樣多的。
床墊被我用水果刀徹底劃破,就像我那破爛不堪的愛情和婚姻。
4
人人都說比顧總更會投資的是顧太太,在顧延一無所有的時候就跟了他。
仿佛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顧延會飛黃騰達一樣。
真是可笑,我認識顧延的時候他不光窮得吃不起飯,還要擔心他會不會被他爸打死。
父母車禍去世後,我回到了老家上學,奶奶也從大伯家搬過來照顧我。
顧延就住在奶奶家隔壁,他爸酗酒,喝醉了就打他。
奶奶心疼他,家裏燒了好菜就讓我悄悄給他送去。
顧延長得帥,成績好,還帶著淡淡的憂鬱氣質,在青黃不接的高中時期鶴立雞群。
我倆都是身世坎坷,遊離在人群外的人。
漸漸開始靠近取暖。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顧延被他爸打得滿頭是血,我叫了住在附近幾家的叔叔闖進去,救出了顧延。
坐在醫院休息區的椅子上,顧延認真地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江城。
望著他滿頭紗布也擋不住的清俊眉眼,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不想讓他耽誤學習,我一人打三份工補貼他的生活費,直到他大四賺到第一桶金。
他要創業,我賣掉了城裏那套房子。
那時真的很相信他,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愛。
顧延的事業越來越好,我開始猶豫不定,他總是耐心地安撫我。
“楚嵐,你再心疼心疼我,沒有你在身邊,我這些努力都沒有意義。”
“我的夢想就是和你有個家。”
一個家,我也想有個家。
顧延成功了,也沒有拋棄我,我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但是,人生沒有例外,心疼男人就是倒黴的開始。
這麼多年,顧延用錢用情拿捏我,總能讓我服軟。
可惜,這次我準備了很久。
婚要離,錢我也要!
5
我連夜打包了所有行李,搬去了提前訂好的酒店公寓。
居然難得的睡了個好覺,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
嫁給顧延這些年,我要照顧歲歲,要處理家事,還要收拾顧父搞出來的爛攤子。
說來可笑,他有錢後,居然當起了孝子。
酒店露台能直接看到湖景,周圍環境安靜而平和。
心情放鬆了許多。
顧延沒有任何消息,他篤定了我這次又是一場不自量力的無理取鬧。
和鐘大約了下午茶。
鐘太看著我目含欣賞,“今天的風格很適合你,平時有些清淡了。”
我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展示了一下。
她又笑著拍拍我的手,“顧總不懂欣賞啊,還好你想得開。”
提起顧延,我心裏膩煩。
笑著道:“還是要感謝您的幫助,認識您之後,我學到了很多,現在終於要解脫了。”
鐘太歎息著搖搖頭,“這些男人啊,總是貪心......”
“你很好,能屈能伸,我那不成器的女兒要是能和你一樣就好啦。”
“當初要不是你及時通知我,她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我笑:“鐘小姐有您這樣的媽媽寵著,自然不必像我這樣精打細算。”
離開鐘太的莊園時,她把私人助理借給了我。
兩條信息同時彈了出來。
一條是歲歲的,【媽媽,我好想你啊~鐘阿姨帶我去了哈利·波特工廠。】
一條是銀行的,【尾號5555的銀行卡已被停用。】
我哂笑出聲。
顧延果然還是這麼狂妄自大、高高在上。
6
我和顧延一起從泥濘裏爬出來,一路走來他對我的溫情誠摯,在事業上的殺伐決斷,讓我歡喜又欽佩。
所以在顧延開除那個實習生後,我選擇原諒他。
有時看著歲歲的小臉,我甚至開始反思自己。
他越來越忙,應酬越來越多,而我懷孕生子這段時間忽略了他。
為了歲歲,我忍一忍,這還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我開始默默地健身減肥,學習穿衣打扮。即使家裏有保姆,我也學著親自搭配飲食,煲各種營養湯。
顧延對我的改變不置可否,心情好的時候會摸摸我的頭發,然後給副卡提額度。
他願意花錢花時間陪我們母女嘗試各種新奇有趣的事物,就是從不在我麵前談論公事。
試著向顧延提起去公司上班,他皺眉不解:“你為什麼要沒苦硬吃呢?”
我沉默片刻,剛要張口,就被打斷。
他輕笑一聲,將我擁入懷中。
“你嫁給我就是享福的命,別想些有的沒的的。”
“我去書房開個會,你帶歲歲玩去吧。”
我說服自己,確實什麼都不懂,去公司了也幫不上忙。
我又想,如果我能多結識點太太圈的人脈,或許就能和顧延並肩作戰。
富豪太太們的聚會真的很多,風雅的,庸俗的,勢力的。
顧延是外界都稱讚的投資天才,作為命好的顧太太,自然有人願意主動示好。
年輕的金絲雀主動分享馭夫經驗,我羞紅著臉在網上下單。
昏黃曖昧的燈光影影綽綽地打在我的臉上,呼吸間都是甜膩誘人的香水味道。
顧延掀開被子的時候,深邃的眼睛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從眼底浮現出一抹得意,他俯身壓下來,嗓音低沉喑啞:“早點這麼乖多好。”
我配合地隱忍羞憤,他玩弄得得心應手。
那件猜測著他喜好購買的輕薄衣服,輕輕一扯就成了幾片碎布,被隨手扔在地上。
激情褪去,我恍惚看著他的背影,麻木地閉上眼睛。
我好像終於找到了正確討好丈夫的方式,為了維持體麵的婚姻,賭上了靈魂和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