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風裹挾著雪花吹進屋內,打破了我和顧城河之間僵持的沉默。
黃村醫穿著厚厚的稻草蓑衣,抖落了身上的雪。
看到顧城河,他連忙上前寒暄:“顧營長,您今早特意到城裏找我抓的藥,我可算給您尋摸齊全了。”
說著,他從藥箱裏拿出一個包裹遞給顧城河。
顧城河接過藥包,臉上卻沒有一絲喜色,反而更加陰沉。
黃村醫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您不顧風雪,來得如此急,想必是重要之人身子有礙吧?!我不敢耽擱,一尋到藥便往你家裏趕。”
他說著,目光轉向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便笑著說道:“這位想必就是顧營長日夜惦念的顧夫人吧!真是好福氣啊,隻是點風寒肺疾,就惹得顧營長如此費心,天沒亮就冒著風雪去城裏抓藥,真是羨煞旁人啊!”
一瞬間,剛咽下的紅棗糕哽在喉頭。
原來有肺疾的不是我,是李秀蓮。
說什麼為了我特地趕路去買,原來,是摸著黑給李秀蓮買藥,回來怕不好交代,順道捎上的紅棗糕。
原本拚命壓抑自己內心的酸澀,現在因黃村醫說的一句話,又泛上了密密麻麻的泡沫。
樁樁件件,我都排在後麵。
我得多傻,才能認為,顧城河愛我?
胃裏翻江倒海的,我不禁又是一陣嘔吐。
肚裏的娃兒,好像在抗議,踢騰得下腹墜痛。
抬頭看向顧城河,他還是鐵青著臉,還在為我差點辱了李秀蓮的名聲而生氣。
這下,想不死心,也難。
我眼前一黑,撲騰一聲,就倒了地。
醒來的時候,顧城河坐在炕上,一臉無奈的看著我。“瞧瞧你,生得五大三粗的,怎麼就弱得像棉花,黃村醫說你氣急攻心,動了胎氣,昨日又受了凍......”
“那孩子已經......”
一瞬間,原本滿臉木然的我,流下了眼淚。
孩子約莫三月餘,都會動了,怎麼這下,被我折騰沒了?
我虎頭鞋都繡了,他都沒能穿上呢......
“我們還年輕,孩子,以後還能有......英子,你別難過......”
我怔怔的看著他,沒有了......
以後,不會再有了......
他說的什麼,好像都不重要了。
天一直昏昏沉沉的,我也一直昏昏沉沉的。
我整整賴在炕上幾天幾夜。
直到淚流幹了,我爬下床,一切猶如往常。
我出了房門,跟叔嬸們打著招呼,顧城河已在田邊跟半大不小的孩子講著光榮事跡。
孩子們,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顧叔!當軍人這麼好嗎?!好威風啊!我也想當!”
“那是自然,現在過的太平年,都是先輩打下的江山......”
“顧叔!你什麼時候又回營地啊,能不能帶我們去!”
“還有半個月吧,回來陪陪老婆,陪陪父母,也是時候回去了。”
顧城河原本高大的身材,此刻,顯得有些落寞,他抬頭看到了我,蹭的站起來,就往我這追。
“謝天謝地,英子,你終於好了!”
我不動聲色的側身,躲過他的碰觸。
“英子,你不喜歡秀蓮,我之後便不去了,成嗎?咱們好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我淡淡的笑了笑“嗯......”
他看我答應,如釋重負的笑了。
他不知道的是,我滿腦子裏,都是和離。
距離他下次回營,隻有半個月。
半個月的時間,對我來說,也夠了。
夠我離開,夠我挽回當年的陰差陽錯。
晚上,我就給一人打去了電話:“當年那樁婚約,我同意了。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一個二婚的女人?”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低沉而急切,“要,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