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最後隻好說:
“我不記得了。”
趙紅梅立刻道:“我們廠裏有單身宿舍,還有空位,你來我們這裏睡吧!”
一番協調之下,最終結果是,我就近住到她工作所在的暖瓶廠宿舍去。
跟在趙紅梅身後,我五味雜陳:
0年前的趙紅梅,充滿活力,對一個陌生人都這樣熱情善良。
可後來,她為什麼變成了那個樣子,甚至對自己的孩子都缺乏善意?
吃飯的時候,趙紅梅又主動幫我打來了飯,還跟我說:
“廠裏最近效益不好,夥食不如以前了,別見外哈!”
我掃了一眼鋁飯盒裏的飯,扁豆蒸麵條,半點葷腥都沒有。
我拿起筷子,問她:“那你想過萬一工廠倒閉了,你怎麼辦嗎?”
趙紅梅的咀嚼停頓了一下。
隨即,她恢複了沒心沒肺的樣子,笑著說:
趙紅梅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轉身進來。
進來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變複雜了,少女的嬌羞中夾雜著生氣。
我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怎麼了?”
但沒想到,趙紅梅似乎把我當成了她的同齡人,開始滔滔不絕地傾訴:
“哎,那是我對象,他這個人每次來找我,我都挺高興。”
“可是,最近每次提到結婚,他都讓我退一步,再退一步!
他說抽煙喝酒把頭燙得像個二流子是他的自由,本來找我處對象也是看中我不多事!”
“現在眼看要結婚了,他非說家裏困難。
彩禮錢拿不出來那麼多,結婚的‘四大件’也沒有。
就連被單枕套,都希望我娘家陪送......”
趙紅梅的眉心微蹙,白淨的眉心起了一條細細的紋!
看著這條皺紋,我突然想起,幾十年後,趙紅梅同樣位置永遠打不開的眉頭。
原來是從這開始的。
根據我的記憶,我的外公外婆對趙紅梅並不好。
總是指望她嫁人敲一筆彩禮給小兒子娶媳婦。
這也使得缺愛的趙紅梅壓根抵擋不住劉波的糖衣炮彈,別人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感動的要死要活。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劉波油嘴滑舌,除了長了一張能哄騙小姑娘的嘴以外。
人品自私冷漠至極!
可年輕的趙紅梅,將“和一個男人組建一個新家庭”當做了救命稻草。
義無反顧地跳進了火坑!
“哎,你說男人都說娶了媳婦就有人管著了,就消停了。
他跟我結婚後,會變好嗎?”
現在趙紅梅對他的描述,還是甜蜜夾雜著糾結。
“其實他這人哪都好,就是有點榆木疙瘩。
上次我說他別抽那麼多煙,是為了他好,轉頭他就跟別的女人有說有笑去了!”
看著眼前的趙紅梅,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他不是那麼合適的人?”
趙紅梅迷茫了:
“合適?怎麼叫合適?
我倆都是暖瓶廠大院的子弟,我們大院的子女找對象都是找工人家庭的。
結婚了不都這麼過日子,我倆很合適啊!”
我繼續試圖解釋道: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比如,可能他並不適合做你的丈夫?”
趙紅梅搖搖頭:
“可是,跟他在一起,總比呆在家裏舒心!
你......你是大城市來的人,你不知道,我家裏現在催我催的可急了!
我媽......哎,家裏窮,指望我趕快結婚,我弟還沒娶上媳婦呢!”
結了婚,單位就可能分房子。
趙紅梅就能從她那個窒息的原生家庭脫離出來!
我終於明白了,三十年前的趙紅梅,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嫁給了劉波!
她隻以為,結婚是所有人按部就班解決問題的路徑。
可是卻沒有想到,已經搖搖欲墜的廠子瀕臨倒閉,怎麼還能分房子?
我的生父劉波,也完全無法按照她的期待做一個承擔所有責任的丈夫。
等到趙紅梅終於認清現實絕望以後。
可那時候,趙紅梅已經拖著嗷嗷待哺的嬰兒,被磨滅了所有改變的誌氣。
更不敢離婚!
她這自以為的解決辦法,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
我想了想,還是開口:
“那你有沒有想過做點什麼改變現在的生活,而不是隻是通過結婚?
比如你家現在缺錢,我知道,現在要是從廣州進點服裝賣,是很賺錢的!”
話音未落,趙紅梅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
“你有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