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端出來個搪瓷碗,裏麵有一個發黃的冷饅頭:
“哥,隻有這個了。”
謝清清皺起眉頭:“你哥餓了三天,得吃點熱乎的,我去給他下碗麵。”
說完,她就要起身去廚房。
韓照啞著聲音拒絕:“不用了。”
他拿過韓冬手裏的碗,倒了碗涼水,把硬饅頭泡軟了吃。
謝清清不解:“怎麼不拿熱水泡?”
韓照指指喉嚨:“疼。”
被戴了綠帽子的劉主任暴跳如雷,“捉奸在床”的第一時間,就把韓照拽起來,灌了一碗滾燙的開水。
沸騰的熱水灼傷了喉管,那可怕的疼痛直到現在也沒有緩解。
每一下吞咽都像在滾刀子。
謝清清的臉上湧起心疼:“我帶你上醫院看看,還有你的手,也不好一直拖著。”
韓照沒有拒絕。
嗓子壞了倒沒什麼,手卻不一樣。
他一直是機械廠的技術骨幹,出事前,正好負責了一宗需要精密技術的大型器械。
韓照做事向來有始有終。
胃裏的那枚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引爆。
在那之前,他還想留下自己的價值。
可如果手指是現在這樣子,隻怕連螺絲刀都拿不了。
韓照站起身:“我先去換身衣服。”
“清清,”韓冬忽然拔高了聲音,“今天供銷社傍晚要到一批新品香煙,去晚了可買不上。”
謝清清抿抿唇:“可是你哥這還傷著,香煙明天買吧。”
韓冬沉下臉:
“清清,那煙可都是緊俏貨,今天不趕趟兒過去,保準買不著。”
謝清清眼裏湧起帶著寵溺的無奈:“真拿你沒辦法。”
她轉頭看向韓照:
“你今天剛回來,先休息,我陪阿冬去買香煙。”
她像是擔心韓照不答應似的,又急急補充:
“阿冬性子急,等不了。你是他哥,能體諒的吧?”
韓照靜靜地望向謝清清。
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愛了整整五年。
從情竇初開的少男,到如今終於可以成家。
他甚至還在謝清清的引誘下,早早與她共渡愛河。
可是,當初那個指著老天發誓,會永遠對他忠貞不二的謝清清,卻把他推上了別人的床。
謝清清估計都不記得了。
曾經,哪怕韓照隻是擦破了皮,她都會從家裏拿來港城的紅花油,恨不得給他裏三層外三層的抹。
現在啊,即便他的喉嚨被滾燙的沸水燙傷,受傷的手指扭曲變形,謝清清依然無動於衷地表示,韓冬的香煙更重要。
韓照久久沒開口,謝清清皺起眉,眉眼間隱著不耐:
“你還想鬧?教訓還沒夠?”
如果是以前,韓照少不了要跟謝清清討說法。
但是今天,他不會了。
“好,”韓照沙啞著嗓子,語調卻出奇的平,“你們去吧。”
他重新坐回椅子,繼續吃冷水泡饅頭。
謝清清看了他幾眼,如釋重負地笑:
“你那強脾氣總算改了,看來這次教訓沒有白捱。”
等他們並排出了門,韓照正好噎下最後一口饅頭。
他盯著碗裏漂浮著碎末的水,勉強扯起嘴角。
改了脾氣嗎?他隻是在學著讓自己不在意罷了。
這剩下的半個月,他會一點一點抹除掉自己的痕跡。
第一步,就從抹殺那個最愛謝清清的韓照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