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軒護著柳輕輕離開的時候,我在屋裏給自己下了一碗清湯麵。
六月細雨綿綿,遊船人少,家裏銅板全被宋時軒拿走。
家裏隻剩下幾根麵。
若再無收入,宋時軒回來得餓肚子了。
我自嘲笑笑,他恨不得住柳輕輕那裏,家裏有沒有吃的,不重要了。
可能我想得太入神。
一碗沒放鹽的麵,吃著竟也鹹得發苦。
這種苦意,從嘴裏蔓延到孤獨的夜裏。
退船的違約金還差些許。
一大早我頂著發黑的眼眶起來撐船了。
等了許久,才等到今日的第一位主顧。
抬頭便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店家,遊一次船多少錢呀?”
柳輕輕挽著一位陌生的姑娘,笑意吟吟,卻並沒有介紹。
好似我倆並不相識。
我垂下眸子,隻道:“十文,半個時辰,這裏撐船的都是一個價。”
那位陌生姑娘轉頭便央著柳輕輕留下:“輕輕姐,這裏撐船的隻有這名女子,若非缺錢得緊,誰來做這男人活計?要不就她吧?”
我握著船槳的手驀然發緊,看著她們上船坐下。
陌生女子都懂的道理,為何宋時軒卻視而不見?
我抿了抿唇,抬手一劃,烏篷船緩緩駛向湖心。
“輕輕姐,聽說宋時軒昨日又為你賦詩一首,夫子有意替你倆做主定親。”
“那可是咱們書院最年輕的秀才!準舉人老爺!能做他夫人,咱們縣裏哪個女子不羨慕你呀!”
“對不對,未來的宋夫人?”
女子調笑兩句,柳輕輕就羞紅了臉,沒有反駁。
她暼向我的那一眼,寫滿得意。
外人皆以外他們郎情妾意,結成連理是遲早的事。
誰知道宋時軒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呢?
就連他自己,內心恐怕也是否認我的。
我扯了下嘴角,默默上前替她兩拉上簾子。
搖著船槳在湖上一晃一晃,輕聲哼著小曲。
“山有木呀木有枝,喜歡君呀君不知。”
回到家的時候,宋時軒仍不見人影。
我簡單收拾了下這個住了十幾年卻依然空蕩蕩的家。
幾件粗布麻衣,蒙上了一層灰的瘸腿凳子。
以及始終舍不得丟的破木箱子。
我將它捧在懷裏,就著夕陽打開。
裏麵塞得滿滿當當,每一件玩意兒都是宋時軒這些年來送我的禮物。
泛黃的螞蚱,第一次為我賦詩的宣紙,一塊刻了我名字的石頭......
他曾羞赧著臉承諾,禮輕情意重,此後隻會為我寫詩,也隻會與我共享榮華。
願得一心人,此生共白頭。
待他考上舉人,便是我們成親之時。
我也羞著臉答應,他隻管科考,其他一應有我。
沒想到還是前功盡棄了。
我將箱子抱到廚房,將裏麵的東西一件件扔向灶台。
看著它們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正如我們的感情,我們的過往和未來。
宋時軒回來就看到這一幕,他衝向灶台,試圖將裏麵東西撈起。
可是手卻被貪婪的火焰灼傷,白嫩的皮膚瞬間泛紅。
他氣的臉色通紅,將手泡進水裏,衝我大吼。
“你在做什麼?發什麼瘋?我這麼多年攢著送你的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