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個泥鰍一樣,三四下就跑上了台,跪在娘的麵前扒著那層黃泥。
台底下人像是看慣了這種場麵,紛紛交頭接耳,甚至於對族長喊要把我拉下午。
“你娘已經成了麻娘娘了,再搗亂,你爹就要把你腿打斷了!”
村裏最年長的陳婆婆上來拉我,苦口婆心地勸說,可那指甲都要紮進我的胳膊裏了。
我忍著疼拚命扣娘嘴邊的黃泥,趁著所有人沒注意,將手心的一個東西塞了進去。
柔軟的狼毛刷將金箔一層一層貼在娘的臉上,逐漸勾勒出眉眼。
等七層金箔上完,再由陳婆婆上妝,穿上麻衣,就徹徹底底成了大家供奉,保佑痘疹消散的麻娘娘。
禮成的那一刻,陳婆婆端出一根點燃的蠟燭,指著那跳動的燭火說。
“最後一刻鐘,一刻鐘後燭火熄滅,這裏麵,就隻有麻娘娘了。”
村民們一陣歡呼,恨不得燭火趕快熄滅,好迎來著一年一度激動人心的時刻。
我死死盯著那根燭火,眼睛都要貼上去,隻求它不要熄滅,千萬不要熄滅。
爹趕了過來拎起我的胳膊就要將我帶回去,口中不斷咒罵我懷他好事。
是啊,將娘送過來做麻娘娘,爹這一年就不用下地勞作了,所有的族人會承包我家一年的吃食。
爹也能因得這份榮耀重新說上一門媳婦,給家裏傳宗接代。
“你個死丫頭,你要是再搗亂,我就把你送村頭老瘸子家。”
老瘸子是族裏病的最重的人,渾身皮膚潰爛動彈不得,除了能說句話,跟個屍體沒什麼兩樣。
可就是這樣,族長還是每天給他送飯,聲稱隻要是族裏人一日他就不會不管。
老瘸子是三年前突然瘸了的,迫於生計,帶上一把缺口的鐮刀就進了後山。
沒幾天就瘋瘋癲癲跑了出來,身上被撕扯掉了好幾塊肉,見人就喊後山有怪物吃人。
可問他是誰,卻又什麼也不說。
而這個老瘸子快死了,死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有個媳婦給他陪葬。
我抖了抖身子,卻還是不肯鬆手。
要是我真的被爹抓回去,就真的沒有機會再見到我娘了。
就在我們爭執之間,蠟燭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