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高沐揚都在琢磨著怎麼能讓我更肝腸寸斷。
他氣勢洶洶找到我爸所在的醫院,但如他下屬彙報的那樣,屋內並沒有我的身影。
“你們的寶貝女兒可真能沉得住氣,父親手都斷掉了,她竟然也不來看一眼。”
麵對高沐揚的挑釁,我媽強撐著擋在病床前,雙眼哭紅發出質問:
“你到底要怎麼樣!我們供你上學,把你當親生兒子對待,還......竟然養出一隻白眼狼!”
我媽的話鋒突然一轉,我知道她是想說出當年那些真相,可最終還是忍住了。
而高沐揚顯然沒注意到她的停頓,聽到我媽提及從前時怒火更盛,一腳踹在我爸的病床上:
“別跟我提從前!你們光來指責我,怎麼不去問問你女兒做了什麼!”
“你們都是一樣的敗類,當年看我落魄就卯著勁欺負,現在看我有錢了,又開始打感情牌。”
“不妨直接告訴你們,我這次回來,就是來看黃綺安對我下跪求饒的。除此之外,一切免談!”
我知道他一直耿耿於懷的那些事。
當年我為了逼他和我分手說盡了狠話,罵他是殘疾,說我愛上了別人。
可他始終不信,哭著求我說他會好好治病,會為我改變。
沒人懂當時叫我推開一個自己深愛多年的人有多心痛,可是不行,他的前途大好,而我已經被病魔宣判了死刑。
我無路可走,隻能用各種惡劣手段驅趕他。
我打了他,叫他清醒一點。
又叫他跪下求我,等他真的這樣做了卻告訴他我不過是在耍他玩。
我想,恨怎麼也要比愛更容易放下。
可顯然,我低估了他的執念。
經過幾年磨礪,高沐揚已經成為一名商界新貴,翻手之間就有碾死一個人的能力。
他笑笑,再度脫出口的話冰冷刺骨,一字一句朝我心裏紮:
“你最好祈禱黃綺安會主動來找我求饒,不然,你們一家子都別想跑。”
我哀嚎著跪到我爸媽麵前,求他們把真相說出去,不要再替我保守。
事到如今,我隻想讓他們活下去。
可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始終緘默不言,直到高沐揚離開也一言不發,固執地為他們的女兒守著最後一個願望。
高沐揚能在國外混得這麼風生水起,除卻金錢加持,也有他說一不二的性格推動。
他說他恨毒了我,自然就會用盡一切手段來讓我不如意。
隻是我沒想到,他真的會把事情做這麼絕。
轎車奔向我媽那一刻,我尖叫著擋在車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車體疾馳而過將那個善良了一輩子的老好人當場撞飛。
高沐揚麵無表情,看血泊中的人似是在看一塊案板上的肉,隨即打電話叫人把我媽拖到他名下的醫院。
我心中仿佛在滴血般的痛。
恨他冷血無情,恨自己無能為力,更恨自己當初選擇了最卑劣的手段才造成如今的局麵。
我想後悔,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手術室外,醫生恭恭敬敬為高沐揚講解一切術中可能發生的情況。
他沒耐心聽,蹙眉打斷對方的話:“隨便你怎麼治,我就要求一點,截肢。”
我目眥欲裂,他明明知道我爸右手已經廢掉,目前的收入來源基本全靠我媽支撐,他竟然還要截掉我媽一雙腿!
醫生顯然也有些不支持,還想再爭取一下卻被高沐揚再度打斷:
“我說截肢,聽不懂嗎?你是股東還是我是股東?”
事到如今,我對高沐揚已經半分指望都不報。
他早已經不是那個會甜甜喚我媽“阿姨”的小男孩,他是個魔鬼,是個草菅人命的怪物!
我從天亮等到天黑,終於等到手術燈滅。
病房內,我媽尚在昏迷中,我爸看著她被子下那段空空如也的地方瞬間落下淚來。
我第一次看這個堅強了幾十年的男人哭得如此絕望,而高沐揚不合時宜的出現,又給了他沉痛的一擊。
高沐揚捏著幾遝現金用力一甩,紅票子紛飛四散盡數砸在我爸蒼老的麵頰上。
“這是賠你的錢,買兩條腿足夠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接受,但你知道他們根本沒法拿我怎麼樣,到時候可能賠的比現在這些少得多。”
“你不用謝我,就當我施舍給一個乞丐,當初黃綺安就是這麼叫我的,你要謝就去謝謝她吧。”
他笑意盈盈,宛如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笑麵鬼,每句話都說得令人膽寒。
我爸掙紮著衝向他,不料腳步不穩竟“撲通”一下直直跪在高沐揚身前,姿態狼狽。
高沐揚見狀竟笑得更狂妄,又掏出一疊現金扔地上:
“你比你女兒識時務多了,那就再賞你一點兒吧。記得掙紮著活下去,不然我可沒樂子看了。”
一句一句的羞辱鞭子一般將父親打得體無完膚。
他跪在地上,脊背顫抖佝僂,而這一幕恰巧被剛剛醒來的母親看到。
剛蘇醒的病人經不得任何刺激,更何況是親眼看到自己的丈夫向毀了自己一家的罪魁禍首下跪。
母親嘴唇蒼白,發出兩聲痛苦的嗚咽後再度陷入昏迷,甚至心率急速下降。
走廊裏,急救聲與淩亂的腳步聲交雜,高沐揚翻個白眼在一旁說風涼話:
“怪不得黃綺安也那麼懦弱,一家人真是一脈相承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