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飯桌上,所有的菜都出自江芳菲之手。
她燒菜從來都很有一套,用江媽媽的話來說,就是跟國宴大廚相差無幾。
飯局的氣氛相當和諧,男人們都喝起了酒。
幾杯下肚,江爸爸忽然握住江芳菲的手,眼圈微微發紅:
“女兒,是爸爸對不起你。”
“如果早在找到你的時候,爸爸就堅持帶你回京,你就不會被那些混蛋欺負......”
“爸——”江芳菲晃了會兒神,思緒飄到剛回京市的那個月。
那時候,長途跋涉加重了她的喉嚨傷勢,整個咽喉都膿腫發炎,抽出來的膿液足足有幾大管。
人瘦到隔著衣服都能看見那些突起的骨頭,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全身上下,隻有個小腹特別不和諧地微微聳起,看著就病氣重重。
連醫生都說她的狀況很不好,不建議立刻引產。
江芳菲卻一刻都不願意等。
她說:“孩子每在我肚子裏多待一天,我與他的聯係就會越深一分。”
“與其到時候難以割舍,不如快刀斬亂麻,早做決斷。”
沒有哪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骨肉。
孩子化為血水流出身體的那一天,江芳菲好似被剜去了一塊心頭肉,悲痛之下,意識竟陷入了昏迷。
她就猶如一朵失去生命力的花朵,迅速地枯萎凋零。
就在江爸爸江媽媽心急如焚時,江芳菲奇跡般地蘇醒了。
她用破鑼般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爸,媽,我回來了。”
從那以後,便是重生與蛻變。
到今天,江芳菲已經幾乎把舊事忘幹淨了。
即便江爸爸忽然提起郭天明,她也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
“爸,都過去了。”
“我現在在京市,這輩子都不會再去楊槐鎮。”
“他的事,早就跟我無關了。”
江媽媽長籲一口氣:“你能這樣想就好,咱還年輕,以後有的是優秀的小同誌,喜歡啥樣的,跟媽說,媽給你物色去。”
江芳菲兩眼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媽,我暫時還沒考慮這些,您可別白忙活。”
正在夾菜的周耘筷子一鬆,一塊白菜杆子掉回了盤子裏。
江易瞥他一眼,開口道:“芳菲說得對,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好好學習,爭取明年高考一舉成功。”
“至於妹夫人選——”江易狀似無意地停頓了一下,“還是該好好考量,不能太隨便。”
這點江爸爸倒是很讚同:“沒錯,至少得找個跟小耘這樣的。”
江爸爸突然提到周耘,倒是把江芳菲弄得有些尷尬。
雖然江家人對她在楊槐鎮的遭遇心知肚明,可那畢竟都是聽說的。
周耘卻是實實在在參與了那段黑暗時光的人。
他見證了江芳菲的狼狽與恥辱,也清楚她的卑微與不堪。
周耘那麼個前途無量的好青年,肯定不喜歡跟她擺一塊兒。
江芳菲抿抿唇,飛快地看了周耘一眼:
“對不住啊周耘哥,我爸喝醉了,說胡話呢。”
周耘放下筷子,很認真地望著江芳菲的眼睛:
“沒關係,我不在意。”
江芳菲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回他,隻覺得對方的眼神深邃古怪得很。
她幹笑兩聲,急急站起來:“我去切個水果來給你們解酒。”
周耘正襟危坐,一錯不錯地注視著江芳菲的背影。
江易把一隻盛滿的酒杯推到周耘麵前:
“過兩天清大要搞全國青年學術交流會,芳菲很想去看看。”
“那地方人多眼雜,她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周耘漆黑的瞳底好似掀起了波浪。
他握住酒杯,幹脆地一飲而盡:“我正好有空,我陪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