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獨自走在黑暗中，想到我和宋媛的過去。

她是知青下鄉，卻遲遲沒有回城，一直參與勞作。

我則是村鎮的醫生，大學畢業後回鄉為報答鄉民資助我上大學的路費人情留在衛生所。

當時的宋媛很好看，吸引了村裏不少年輕小夥子的注意，我也不得不承認初見她是心底的悸動。

她挽起褲腿站在莊稼地裏，明明很瘦弱幹活卻很賣力。

有次我路過的時候，正好撞見宋媛暈倒在地裏。

那次我下意識抱著她趕往衛生所，檢查之後給她開了藥輸液。

宋媛因為生理期還要下田幹活，導致痛經暈倒。

我皺著眉提醒宋媛，“以後特殊時期要請假，這樣對你身體不好。”

宋媛紅著臉，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出幾個字，“謝謝，醫生。”

她抬起頭和我視線相撞，窗外陽光明媚，還有孩童在院子裏的嬉笑聲。

我看著她泛紅的臉，和水汪汪的眼睛。

心臟仿佛停了一拍，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叫歲月靜好。

後來她為了感激我，給我帶很多她從城裏打包的零食和糖果。

我心疼她手皮膚皸裂，到了冬天總是長凍瘡。

特意給她買了雪花膏，愛上一個人的開始是心疼。

我總是關注這個單純努力的女孩，也明白她終究會回城，我們的路並不相同。

我不遺餘力幫助她學習，可後來她遲遲沒有接到通知回城。

我擔憂宋媛心裏難受。

在她生日那天，親手給她做了一碗長壽麵。

那天晚上宋媛紅著眼默不作聲吃完了一整碗。

我們聊了很多，感覺心靈相通。

後來順理成章結婚，婚後也很甜蜜。

直到沈重出現，他說自己是特意來找宋媛的。

他們當初就讀於同一所國立高中，兩人都是情投意合。

隻是後麵因為家庭原因和分配地方導致分道揚鑣，互相毫無音訊。

熄滅的火再次被點燃，宋媛開始注重自己的形象，花錢理發和化妝，每天都想著搭配好看的裙子。

家裏從熱騰騰的飯菜變成剩飯剩菜，從歡聲笑語變得越來越安靜。

我已經記不清宋媛用多少個理由騙我去和沈重相會了。

也想不起有多少次我被宋媛毫不猶豫拋棄。

不過他們以後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我成全他們這對苦命鴛鴦，選擇徹底放手。

我給北京的老師書信了一封，簡單說明緣由，讓老師不用理會。

就算真的是我去北京，我也定然不會讓老師報銷車費。

更何況是他們，這也是我遲遲不去的原因。

我想著多存點錢陪宋媛去好好逛逛。

隻是現在看來，永遠不可能了。

宋媛和沈重正收拾行李，他們幾乎跑遍了整個村鎮串門。

迫不及待分享他們即將去首都遊玩的消息。

臉上都是得意忘形的神態。

宋媛找到我，“你給我們準備一些常用的藥品，萬一暈車或者水土不服什麼的。

還有沈重腸胃不好，你也得備好。”

我點頭，“好。”

宋媛繼續說：“對了，這次去北京可不能丟了麵，我記得你老師給你送了一件中山裝。

也給沈重吧，你穿著不好看，正好我準備把他引薦給你老師。

看看能不能介紹點人脈關係，畢竟沈重一向都很優秀，未來也會是國家棟梁。”

我隻是略微遲疑，也沒有拒絕，畢竟我也穿不上了。

“好。”

宋媛想了想，“對了，萬一路上要用錢呢。

你先把你的積蓄拿出來，反正也不是給外人花。”

我深深看了一眼宋媛，好像第一次才看清這個同床共枕五年的妻子。

沉默許久，到宋媛快不耐煩的時候，我笑著說：“好，都給你們。”

宋媛愣神，她語氣遲疑，“你不生氣？”

我搖搖頭，隨後拿出一份紅頭文件，上麵還有另一份草書。

“宋媛，你要的我都給你了。你求我的事我也都做到了。

現在，你幫我一個忙，簽一個字，我們就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