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拿起一床被子，蓋在了我的腿上，轉而背對著我躺下，說了他這輩子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睡吧。”

我裹著被子躺下，燈光照著牆上的紅“喜”字，影子拉到了我的腳上，我呆呆地看著。

旁邊他伸手啪的一聲關上了燈，一切回歸黑暗。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身邊卻早已經沒有他的身影，我趕緊起床準備早飯，下床時，我猶豫了下還是將稻草和木棍重新綁在了腿上。

或許他看到我可以“正常”的腿，吃到我拿手的飯，就不會把我送回家了。

他的房子很簡陋，除了睡覺的這個房間，旁邊用茅草簡單搭起來的小棚子就算是做飯的地方了。

我簡單做了點紅薯粥，貼了點餅子，一餐就做好了。

沒多會，他就扛著一堆木頭回了家。

吃著飯，我們誰也不說話。我心中忐忑，也不知他是何種心情。

飯畢，他看著我突然來了一句：“一會和我重新做個窗戶。”

我心裏驚喜，悶悶地嗯了一聲。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接受我了？

“把腿上拆了吧，傷了嗎不是。”

我看向自己綁的嚴實的腿，重重地應了聲：“好。”

腿裏麵一直綁著木頭，早就被刮傷了好幾個血口子，沒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這點，看樣子他是真的接受我了。

我不會被攆回家了。

一上午，我瘸著腿給他打下手，新窗戶很快就做好了。

我輕輕地將漿糊抹在最後一張報紙上，遞給了他，他貼上去狠狠按了幾下，嘴裏嘟囔著：“馬上冬天了，有了新窗戶，咱們就不會凍著了......”

這是我第一次從別人嘴裏聽見“咱們”兩個字，我的心裏暖暖的，感覺冬天再冷我也不怕了。

傍晚他領著我按照習俗一家一家送喜糖，我們訕笑著遞出去，他們假笑著接過去，餘光之處他們擠在一起，用嘴指著我的腿竊竊私語。

一群小孩拿著糖追在我們的後麵，將糖扔在了我的腿上。

“我才不要怪物給的糖呢，吃了也會變成怪物！”

春娃轉過身裝作要打孩子的樣子，孩子一哄而散，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糖，扶了扶灰，又裝進了口袋。

“他們不吃，全都留給我們！”

看著他這幼稚的模樣，我的不自在立即少了大半。

此後幾個月，我們一起重新做了門，修了床，他怕我凍著，還把做飯的地方拆了，用木頭重新壘了一個，四周嚴嚴實實的，一絲風也透不進來。

我給窗戶縫了窗簾，給床裁了被單，還給他補了衣，納了鞋。

這天晚上我們躺在新做好的床上，在新鋪上的被單上，他摟著我，我們一起看著我用健康的那隻腳在牆上追著飛蛾的影子，玩的興起我一使勁不小心將有些褪色的紅“喜”字踢掉了，我覺得好玩窩在他的懷裏咯咯直笑。

他嗔怪著拍了拍我的腳，然後起身拿起沒用完的漿糊，一點一點抹在了喜字上。

他往上牆上貼，貼出了個歪“喜”字，我哈哈大笑，他眨巴眨巴眼睛，摟著我又躺下了。

“下雪了。”

“是啊...真漂亮......”

我們婚後的第一場雪，安靜又美麗。

伴著屋內爐子劈裏啪啦燒柴的聲音，我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春娃劈柴回來，摸了摸我的額頭後大叫，我這才清醒一點。

我發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