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顧開赫便是因為這臘梅結緣的。
那年我剛及笄,他剛出宮建府。
那年上元燈節,我在攤主那裏買了一個臘梅圖案的花燈,街上人流攢動,熱鬧非凡。
顧開赫提著一個款式相似的花燈迎麵走來,他笑著說:“好巧,我們的花燈是一對。”
我沒理解,他指了指花燈上的一行小字:“你花燈上麵提的是[金風玉露一相逢],我的是[便勝卻人間無數]。”
我紅了臉,他的驀然一笑,亂了我的心曲,從此我的心上便多了一個人。
自那以後,京都的茶館,酒樓總是與他偶遇。
顧開赫一如初見時那般溫潤如玉,我們一起品茶、吃飯、聽戲,愛情的種子悄悄萌芽,愈長愈大,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皇五子顧開赫。
“即便是不受寵的皇子,也畢竟是個皇子,五品侍郎的女兒夠不到王府的門楣。王侯將相,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一個人的心如何能掰成那麼多塊,父親不忍你去給別人做妾。”
父親當時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說顧開赫不是別人,他是跟父親一樣從一而終的人,我是他唯一的妻,做給外人看的妾。
嫁給顧開赫的時候,我十七,他二十。
他說上元之夜,人山人海他一眼便看見了我,粉麵玉雕,他忍不住跟我搭了話,從此他心裏多了一個人。
新婚之夜,他掀開我的蓋頭,流著淚許諾道:“婉柔你雖以側妃身份嫁過來,但你是我唯一的妻,我不會再娶別人。等你誕下王府嫡子,我便向父王請旨升你為王妃。”
嫡妻的身份我沒有那麼在乎,我知道他眼裏心裏隻有我一個。
結婚三載,我們如膠似漆。
隻是嫡子還沒有生出來,顧開赫便被皇上賜婚當朝丞相之女。
天子賜婚,黃恩浩蕩。
顧開赫為了拒婚,在禦書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回來的時候膝蓋烏青烏青的,我心疼的直掉眼淚。
父親跟我說顧開赫在朝中很舉步維艱。
三皇子和四皇子爭儲,朝堂之上分庭抗禮,一個是皇後嫡出的皇子身份尊貴,一個寵妃之子貴門出身。可這兩位,一個胸無大誌,一個肚無點墨
可偏偏,一向中立的丞相等諸位老臣開始把最有才華的顧開赫拉入了奪位之爭中。
賑災救濟這樣重大的差事就要落到顧開赫的身上,隻是唯一的條件便是娶丞相之女喬絲雨。
我的夫君心有溝壑,胸有乾坤,心懷天下,怎可一直屈居人下。
我心疼他,一邊給他擦藥一邊對他說:“相公,喬絲雨你便娶了吧。”
顧開赫紅著眼:“我不求江山權勢,我隻要你。”
這晚雷聲鳴鳴,他緊緊摟著我,泣不成聲。
可我們都知道,聖意不可違,不過早晚而已。
隻是當年那個我手破點皮都要興師動眾的顧開赫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醉心皇權的顧開赫。
我在雪地裏跪了一整晚他都沒有出門看一眼。
我們的孩子沒有了,他也沒有來看我。
他任由著喬絲雨欺負我,甚至助紂為虐。
我被喬絲雨趕出了沁香閣。
這是喬絲雨第二次趕我。
喬絲雨迎進門的那天,是個很盛大的婚禮,十裏紅街,丞相給他女兒置辦了幾十箱嫁妝。
這天,她把我從主屋趕到了沁香閣。
她以王妃之身入王府,為妻,為正,我這個名義上的妾,自然沒有理由繼續鳩占鵲巢。
顧開赫知道後,裏裏外外地張羅布置沁香閣,專門讓人在窗口栽了株臘梅。
明明是他跟喬絲雨的新婚之夜,顧開赫卻宿在我這裏,他說:“婉柔,相信我,我不會碰她,等賑災結束後,便會與她和離。我不想求權,如果要求權,當初便不會求娶你。”
我信他。
如今我又被喬絲雨仍進一個荒廢的屋子裏,顧開赫一定是知道的,是他默許的。
這屋子裏積滿了灰塵,大冬天也隻有一床單薄的被褥,屋裏沒有生炭。
房屋落了鎖,呼呼地寒風透過漏了個大洞的窗戶吹進來,屋子冷的像冰窖,我的心更冷。
落胎後,我患上了下紅之症,我身形枯槁,感覺自己好像隨時要死去。
我數著日子,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父親隻我一個女兒,我若死了,父親的屍首便無人收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