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帶著我們搬到這個巷子時,是兩年前的暮春。
那時我們身上的盤纏用光了,真真兒窮得叮當響。
為了有口飯吃,我娘找到正街的藥鋪,求掌櫃給介紹點熬藥的零活。
那掌櫃是個熱心人。
見我們孤兒寡母的,當即便答應了。
那天,他扯下我嘴裏叼著的草串子,塞進去一個大肉包。
還出麵做保,幫我們賒賬賃下這間小院兒。
我娘為了謝他,讓我和姐姐在他店裏幫忙。
我因此識得了一些藥材。
隻是後來掌櫃夫人不知聽誰嚼了舌根子。
非說她男人對我娘起了意,不容分說將我們姐倆趕了出來。
自那往後,我們隻好在家幫娘做事。
來熬藥的人裏,十之八九是女子。
不是不孕,就是催乳。
我天天看那些藥渣子,早就爛熟於心。
因而今天一下子便認出,娘給姐姐吃的是催乳藥!
手心捂了一層汗,我想起娘口中的那碗“處子香”。
湯濃色白,泛著別樣的香甜。
可娘從前從未用過這秘方。
隻是在姐姐“病了”以後,才在熬藥時加了這味藥引子。
所以說,那“處子香”其實就是......
姐姐的乳湯?
我娘是個勤快人,這院子雖說是賃的,卻種了一圍牆的花,收拾得有模有樣。
如今夏至過了幾天,花香透過窗子漫進來。
而我卻隻聞到一鼻子藥渣的苦味。
難怪娘將姐鎖在她屋子裏,合則我姐一個黃花大閨女就來了奶。
不鎖著,怎麼見人?
娘那屋傳出說話的聲音。
我套上衫子,光著腳丫出門,湊了過去。
往日這時候我早就睡死了,我娘沒設防,兩個門扇,一麵幽閉一麵虛開。
燈火從門縫兒透出來,裏頭卻安靜極了。
細聽,卻有微小的聲音傳來。
像雨後存在房簷上的水線落在盆子裏。
一股股的。
突然,姐姐叫了一聲。
“娘,你擠疼我了。”
娘唏噓不止,水線的動靜停了下來。
緊接著,娘叫著姐的名字讓她把藥喝了。
“阿嫵趁熱喝,再堅持些日子,你這病定是能好的。”
娘在騙姐姐。
姐姐根本沒有病。
是娘給她下了藥,催得她來了奶。
然後在熬藥時當成藥引子加進去,那藥就能嘗出香甜味兒來。
想到阿姐已經被娘囚了近一年。
我的手搭在門上,微微顫抖。
突然,門開了!
我娘的臉差點貼上我的鼻尖!
我轉身想跑,卻被我娘一把拉進門去!
娘將門掩了,我踉蹌著撲到床前,撞在姐姐身上。
一股濃濃的奶香味兒衝進口鼻。
近一年的功夫,姐姐已經完全變了樣。
她的腿被娘綁著,活動隻限於那張床。
許是太久沒見日頭,她皮膚蒼白得厲害。
從前微微鼓起的前胸如今高高聳著,粉紅的肚兜濕了一大片。
整個人像熟透了似的。
賃給我們房子的東家生孩子時,我娘帶我去下過奶。
我姐眼下這副模樣,跟那小娘子的區別......
不過就是人家身邊放著孩子,而她身邊放的是接奶的盆子。
姐手裏端著藥。
我一把給奪過,摔在地上。
“別喝,娘給你喂的是催乳藥!”
藥湯子濺濕了娘的繡鞋。
姐姐捂住臉,眼淚順著指縫兒往外流。
我娘勸我姐別哭,說是哭多了傷身子。
而後給了我一巴掌。
我娘常說我頑皮,別人家的閨女急著回家是因為胭脂水粉。
能讓我早點回家的,卻隻有雞汁灌湯包。
可即便從前我這樣皮,我娘都沒打過我。
今天卻攢著力氣給了我一巴掌。
臉又麻又痛,娘趁機將我扯回自己那屋子裏。
見到了我拿回屋那些藥渣子,娘麵皮微微抖著。
“阿綰,你覺得自己很聰慧是不是?可你忘了吧,你姐姐自小跟著娘熬藥,你以為她嘗不出來那是催乳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