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一片黑壓壓的雲層下。
豆大的雨點兒在窗戶上撞得粉碎。
混雜著餐廳裏的大提琴曲,莫名地讓人心裏泛起一絲淒涼。
我輕聲問宋煜澤:
“她口中的盟友,是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我腿上的傷口,
“怎麼搞的,要不要先處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聲音裏的顫抖:
“宋煜澤,你還記得嗎?”
“剛開始工作那年,我因為趕最後一班公交摔傷了腿。”
“你什麼都沒問,直接衝到藥店買了藥和紗布過來,都不會讓我多疼一秒。”
他的神色冷了下來,
“桑晚莞,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
二十一歲的宋煜澤,青澀內斂。
可還是會因為我摔傷,就緊張得臉色發白。
而如今的宋煜澤,成熟冷靜,已經是我相守了七年的愛人。
現在坐在我的對麵,竟像是和我針鋒相對的陌生人。
我掐著手心,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盟友?”
宋煜澤神色淡淡,說:
“我聘請她成為我的心理療愈師,就這麼簡單。”
心臟忽然被酸澀的情緒填滿。
我沙啞開口:“她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
重要到她根本就沒有相關證書,你也願意高價聘請。
重要到隻要她一回國,你就能忍住對外界的不適,陪她吃飯。
宋煜澤點點頭。
他看著自己的右手微微皺起眉頭,嗤笑一聲:
“你也知道,雕刻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
“當初幫你擋下那個貨架,我的右手徹底廢了,再也無法雕刻。”
“是欣悅,一直鼓勵我,為了我去學習心理知識。”
“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這段日子該怎麼熬過來。”
他說:“她一直都是我人生裏的一束光。”
我怔在原地,半晌才有些艱澀地說:
“......那我呢?我的那些照顧不作數嗎?”
“照顧?”
宋煜澤突然笑了,神色嘲弄地看著我,
“我的手是為了你而傷的,你照顧我不應該嗎?”
“桑晚菀,你現在又跟我裝什麼無辜?”
“得了便宜還賣乖,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眼淚幾乎一瞬間就模糊了視線。
戀愛四年,結婚三年,相依相伴整整七年時間。
人生中最巨大的變故,都是彼此陪著度過的。
當時他年少輕狂,得罪了人,被設局欠下巨額債務。
他紅著眼,緊緊抱著我,哭都哭不出聲。
我揉著他的頭發,一邊陪著他哭,一邊絞盡腦汁地安慰他。
“你還有我。”
最後,我連打幾份工,接了許多刺繡單,才把債務還清。
後來刺繡大賽上,我的作品被人誣陷抄襲。
被記者圍堵的過程中,遭遇意外,現場的貨架倒塌。
為了保護我,宋煜澤不顧一切撲到我身上。
這才導致他右手受傷,再也無法提起畫筆。
而當時,他被譽為天才雕刻師,卻因為這個變故,不得不宣布封筆。
這巨大的痛苦讓他患上了重度抑鬱症。
我們一起走過了那麼艱難的時光。
互相扶持陪伴到現在。
我沒想過,宋煜澤居然會覺得我惡心。
餐廳角落,昏黃的燈光下。
我捂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抬眼卻看到。
宋煜澤坐在對麵,低頭掃了一眼手機,眼睛裏暗色翻湧。
見我望過去,他快速按滅了屏幕。
下一秒,宋煜澤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忽然站起身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現在心情很差,出去走走。”
“既然你也沒什麼事,就自己打車回家吧。”
看著他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
我突然很不明白。
到底為什麼呢?
為什麼人生病後,變化能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