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邊排開的官帽椅整整齊齊,徐月盈緩步過去坐,好整以暇打量徐顯明夫婦,良久才說:“我從未聽說有嫡親的嬸娘。”
徐顯明臉色一變,李氏已經指著她鼻子罵起來:“疼你也是疼出個白眼狼!我盡心照拂你三年多,現在你說這種話,你眼裏還有誰?就是個喂不熟的混賬東西,早該跟你爹娘一道......”
“你還說!”她氣急了口不擇言,徐顯明哪裏敢讓她繼續往下說,徐月盈那邊神情肅然冰冷,早難看極了。
他攔了李氏,又問徐月盈:“你用不著說這些,想怎麼樣,你直說。”他又冷哼,索性拆穿道,“你有如山鐵證,從府衙出來不叫我們回老宅,拉著我們夫婦非要來侯府說話,不就是心裏已經有了想法?說什麼別讓你把話說的那麼透,不上公堂,其實你敢上——”
徐顯明把譏諷嘲弄掛滿了臉:“有郡公府給你兜底,你怕什麼?是不是月盈。”
徐月盈唇角上揚笑了聲:“人家給我兜什麼底,外祖家,顧念著血脈幫扶一二,還能扶持我一輩子不成?二叔何必說這話。”
東拉西扯半天,李氏懸著一顆心,她知道那種感受。
屠刀懸頸,可刀把子在人家手裏捏著,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更不知道會如何落下。
前世她被李氏拿捏了那麼多年,不正如眼下情形?
痛快倒談不上,多少解氣一些吧。
徐月盈乜了李氏一眼,幽幽道:“二嬸糊塗至此,哈拿著侯府和老宅的掌家權,二叔覺得合適嗎?”
此話一出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李氏先急的跳起腳來:“我是你們徐家三書六禮聘回來的發妻原配!你娘要還活著,這些我管都不會管,她不在了,我不管,交給誰?你別太放肆!”
“禦賜的歸寧侯府,就算阿娘不在了,難道我也不在了?”徐月盈淡淡掃過去,甚至不肯正眼看她,“我是嫡長女,當初皇上賜侯府另我們分府別住卻也沒叫我們分家,沒了你,我還管不好老宅庶務了?”
她要大權獨攬,別說李氏,就連徐顯明也不幹了:“這如何能行?月盈,你是待嫁女,真叫你統管全家,人家會怎麼看咱們家?你也不能為了自己痛快置徐家臉麵於不顧。”
但他領教過了徐月盈的決然,否則李臨德也不會廢成那樣,她拿著證據說話,現在還有商有量,逼急了真把事情鬧大,他開罪不起的不光是郡公府。
於是轉了話鋒:“你二嬸這些年操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嫁給我幾十年,生兒育女,這樣吧,侯府的事情以後你自己料理,她一個人也顧不過來。”
說到此處他仿佛尋到了天大的契機,又趕著說:“就是因為顧不過來,操勞累著了才犯糊塗,接二連三辦錯事,險些害了你。
可你要說連老宅的事務你也要管,月盈,我還在呢,難道今後支取銀錢,人情走動,竟還要來問過你嗎?
你如今這年紀又到了說親時候,再過陣子說不準嫁出去,侯府的東西就算了,老宅的對牌鑰匙你不還得交還回來?
何必弄得這樣麻煩,還是不要插手。”
這些當然也在徐月盈意料之內。
她當日就跟懷瑾說過,一對兒豺狼虎豹,吞進去的東西哪有那麼輕易吐出來的,還不是絞盡腦汁把持著不放。
她甚至都懷疑徐顯明要不為著還用得上李氏,遇上今天這種情況舍棄李氏保他自己,再轉過頭來和她重修舊好都很有可能。
這夫婦兩個一輩子到頭也躲不過自私自利四個字。
徐月盈沉默著不開口,李氏哪裏忍得了:“真有證據就拿出來咱們細說,上公堂我也不怕!憑她小孩子三言兩語要罰我,你還幫著她說話,好嘛,你們倒成了親親熱熱一家人,我是當牛做馬也討不著好的外人了?”
“二嬸前些天讓綠雲到天寶銀號支了二百兩銀子,自己忘了嗎?”徐月盈說的悠閑,就已經打碎李氏所有希望,“這筆錢用在了哪裏你不會也忘了吧?”
她提起綠雲,李氏垂在身側的手一緊:“你把綠雲怎麼了?”
“她是你的陪嫁,體麵著呢,我能把她怎麼樣?”徐月盈一歪頭,看著她笑,“二嬸別心虛,二叔看著呢。”
李氏的確是心虛了。綠雲跟在她身邊這麼久,知道她太多的事,要真給徐月盈拿住再問出點什麼,她就真的全完了!
徐顯明還不知道她?心下罵她不爭氣,一把年紀了經不住事兒,叫孩子唬的心虛寫臉上,還要連累他。
但人是不能不保的:“月盈,她再不好,你也要顧著些家裏的麵子。這些年她在外行走,支應人情,突然收了對牌鑰匙,難道人家問起來,還要把這些家醜說的滿城皆知嗎?”
徐月盈嘖聲咂了下嘴:“家醜不外揚,二叔現在也隻會拿這話堵我的嘴。”她一攤手,不再逼迫,“我揪住不放二叔也不答應,反而傷了咱們的情分。
您說的也對,畢竟您還在老宅住著,我也不好管著您行事。
侯府我自己操持,以後當然也不麻煩長輩們費心,您都說了,我到了議親年紀,實則長大了,就這麼點兒人,料理的過來。
至於二嬸——”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又把目光投過去:“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幾次三番犯糊塗,也不管她是不是真正傷害到了我,做錯事要受罰,侯府掌家權本就該是我的,昔年是我信任她才交給她代為打點,還給我是物歸原主,可算不上懲處,二叔,我說的對嗎?”
李氏一咬牙,幾乎要撲上來:“你還想怎麼樣?如今這樣刁鑽的性子,今後你也嫁不了什麼好人家!”
她到現在還拿婚嫁事說嘴,徐月盈卻壓根兒不放在心上,無非看李氏破防的情形覺得好笑。
徐顯明抬手把人扯回來,真怕她盛怒之下失去理智,萬一再傷著徐月盈分毫,徐月盈就更有的說了。
他把心一橫:“叫她禁足,幾時想明白了,幾時再放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