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寄明掀起帷幕,走了進來。
“聽娘說你同意了。”
他上一次踏進我的院子是什麼時候,我已經忘了,也不重要了。
“嗯。”
他抬起頭,雖有些詫異,卻還是笑意盈盈,
“阿鳶,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的。”
“不過,我有個條件。”
沒等他高興太久,就聽見我淡淡說道:
“跟我和離。”
他瞳孔猛然一縮,笑意僵在臉上,脫口而出,
“你瘋了?”
“你不喜歡沈蘿我可以讓她不來見你。”
“但拿和離要挾我,過分了。”
他不信,這很正常,
沈蘿進門後上京都在傳,陸夫人善妒不願讓侍妾搶了自己的寵愛。
“我認真的。”
我看著陸寄明,緩緩開口。
這張臉曾讓我心如鼓動滿身歡喜,也曾讓我夜夜淚水沾濕枕畔,
這是我最愛的人,
可現在對著他,我卻再也生不出半分情緒。
陸寄明隻愣了一下,起身煩躁,
“你不用拿和離來壓我。”
“穆鳶,你天天往外跑,整日不著家,應該比我更清楚,整個上京城沒有你這樣的主母。”
“她們不會阻止丈夫納妾,還會幫著挑選良妾,抬遠房親戚進門更不算個事。”
“還有你的名聲。”
他說著,冷笑了一聲。
“整個上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妒婦,易怒,不容人…”
“除了我誰肯要你!”
那顆波瀾不驚的心還是不可遏製的泛起了波瀾。
九年前,我扶棺回京,穆家一朝落寞,讓人唏噓不已。
守孝三年,再加上我的脾氣,上京無人敢娶。
是陸寄明站出來,對著父兄的牌位說要娶我。
他說,“我願意和阿鳶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現在我的臉色慘白,陸寄明卻恍若未聞,
“滿朝文武,哪有不納妾的!”
腦子像是被重錘敲擊,我與他終究漸行漸遠。
既成怨侶不如各自放過。
談話不合而散。
沈蘿扶為平妻的消息像長了翅膀的鳥飛了出去。
翌日敬茶時,上京城的貴婦人們幾乎都來了。
她們臉上噙著笑,一雙雙眼睛全都落在高坐主位的我身上。
無一不是來看笑話的。
我年少時鮮衣怒馬,肆意張揚,曾放出豪言壯語。
“我穆鳶要嫁的人,必須一生隻娶我一個,那些狎妓納妾之人皆配不上我。”
從而名動上京,有人羨慕,但更多人卻是不屑。
那時的我靠著父兄,是枝頭雀,天上雲,無人敢質疑。
而現在什麼都沒有的我是地上泥,是上京城裏最大的笑話。
沈蘿與婆母倒是很高興,沒見過誰家抬位份會有這麼多人來,
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天下獨一份。
“姐姐,請喝茶。”
沈蘿穿著最時興的衣裙,形如弱柳扶風,款款跪在我跟前。
捧茶高過頭頂,露出蔥蔥十指。
我盯著看了會,
比我這雙練武粗糙的手細膩上百倍的不止。
“穆鳶。”
許是我看的久了,陸寄明輕咳了一聲,壓低的嗓音裏滿是警告。
“請姐姐,喝茶。”
沈蘿的臉色開始發白,握著茶盞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反應。
“起來吧。”
我接過茶淡淡抿了一口,沒什麼味。
這便算禮成。
陸寄明上前扶著沈蘿起聲。
“我還以為能看上一場好戲呢,真沒勁。”
“是啊,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穆鳶也會妥協啊。”
祝賀的人群中不乏有譏諷的聲音。
我放下茶,緩緩起身。
“正好大家今日都在,也算是幫我做個見證。”
“穆鳶今日自請下堂,從今以後與陸家各不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