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從包廂出來的時候,四肢已經麻木到不聽一點使喚。
剛剛走出門,就狠狠跌倒在地,從台階上滾落下去。
痛意傳來,血從身下蔓延開,帶走了今天才知曉存在的孩子。
“我的寶寶......”
她不可置信摸著身下的血跡喃喃念著,雙手顫抖為自己叫了輛救護車。
直到掛斷電話,錐心刺骨的痛意貫穿胸口,她好痛好怕。
她一遍遍撥打著高澤宇的電話。
電話那頭掛了一次又一次。
那晚,那個原本應該作為驚喜告訴高澤宇的孩子沒有了存在的機會。
沈枝意心裏,頭一次有了恨的情緒。
高澤宇回來的時候,沈枝意正抱膝蜷縮在沙發一角。
大門一開一合,挾帶著寒意一同帶進了屋內。
“枝枝,我來晚了。”
他原來知道來晚了。
流完產太過虛弱,沈枝意回應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十周年紀念日都過了。”
“你怎麼就趕不回來陪我呢?”
她安靜看著他,一寸寸往他眼底窺探,企圖找出一絲破綻。
可是什麼也沒有。
對視中,高澤宇看見沈枝意通紅的雙眼,眉頭蹙成一團。
“枝枝,你哭鼻子了?”
像從前一樣,語氣裏的關切不減分毫。
她眨眨眼睛,原本想把淚憋回去,眼底卻愈加洶湧。
“沒什麼,不小心摔了個跟頭。”
她輕描淡寫地哽咽作答,被心痛折磨得快要瘋掉。
“那你怎麼不跟我說呢......”
話脫口而出,卻再也沒有了下文。
他像是意識到什麼,蹲在她身側認真檢查著沈枝意身上的淤青。
卻心虛一般,始終不敢抬頭同她對視。
沈枝枝深吸一口氣,緩緩壓下心口痛意,哽咽著開口。
“今天客戶很纏人嗎?”
“累不累?”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高澤宇的手不斷在她的傷口上摩挲,動作慌亂。
良久,才點頭低低回應她。
“不好對付。”
說完,像是怕沈枝意不相信,又著急補充。
“那人纏著我說了好久合作細節,挺煩。”
說謊,他又說謊。
高澤宇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突兀的來電鈴聲打斷了他口中的下文。
屏幕上眠眠二字一閃一閃,晃得沈枝意眼眶生疼。
高澤宇掩耳盜鈴般飛快掛斷,隨即不顧沈枝意渾身傷痛,自顧自回起了信息。
先前,沈枝意暗自決定裝作不知情,粉飾太平好好過完這剩下的幾天。
如今突然就不作數了。
她安靜看著專心回消息的高澤宇,輕輕問他。
“高澤宇,你出軌了嗎?”
從前,她說過,可以走散,可以變心。
但是唯一要求要坦誠。
一路走過來,他們是最最親密的對方啊,怎麼能夠彼此欺瞞呢?
高澤宇聞言,手上動作頓了頓,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絲冷意。
“在外麵逢場作戲很正常,這個家的女主人永遠是你,這樣不夠嗎?”
“不管我在外麵有沒有女人,都不會影響你的地位。”
他信誓旦旦說著,明明是狡辯,這副架勢好像是在說什麼海誓山盟。
眼前人虛偽的臉和十年前的熾熱少年漸漸重合。
那時,沈枝意分明聽到的是。
“枝枝,我會永遠愛你。”
“我高澤宇心裏要是有別的女人,天打雷劈。”
原來,他們也淪落到了丈夫在外逢場作戲很平常的地步。
她以為他們不一樣的。
諾言從他嘴裏說得慷慨,高澤宇還在那邊信誓旦旦許諾著給她地位。
可是她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突然覺得好沒意思。
“我們冷靜一下吧。”
她淡淡說著,自顧自走近臥室休息。
高澤宇關門的聲音在她跨進臥室那一刻同時響起。
她想,她需要好好權衡一下高澤宇有沒有資格知曉這個孩子的存在。
再來關心各自去留。
興許是今天情緒起伏太大,興許是身旁空了不習慣,總之沈枝意一夜未眠。
心頭愈加不安。
像是有預感一般,她翻開手機,看見了那個顧眠眠的朋友圈。
“徹夜長談,他說隻有我懂他。”
配圖是兩人手握酒杯對著江邊,右邊那隻手,幾個小時前還在摩挲她肘間的淤青。
在各自冷靜的時間裏,她輾轉難眠。
他去找了顧眠眠。
望著朋友圈裏那隻手,心頭閃過一陣尖銳的痛,沈枝意啞然失笑。
她意識到,什麼都回不到從前了。
既然如此,那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用力仰頭,把淚倒回眼眶,對著虛空開口。
“我放棄留在這個世界。”
“好的宿主,三十天倒計時開始。”
她突然很想知道,突然高澤宇得知自己肆意傷害這段感情的時間節點,其實是兩人最後的相處時光。
他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