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毫不留情掛斷,我萬萬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母親說的話。
記憶裏川川白嫩的小臉和最後的毫無生氣交替重疊,胸口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難以呼吸。
川川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從蹣跚學步到喊爸爸媽媽,每一個時刻都是我們共同見證的,隻是因為李錚的出現,就能讓一個母親化作鐵石心腸嗎?
我哆嗦著爬起來,直衝出門。
我姐攔住了我,問我要幹什麼。
「找溫如昕。」
我的聲音在發抖,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殺了她和李錚!」
「你瘋了!」
我姐厲聲道:「秦朗!你不想活了嗎!」
我不管不顧往外衝,她死命拽我,狠打了我一巴掌,「為了那種人把自己搭進去,真是混賬!你死了,我和媽怎麼辦!」
她的身後,我媽滿臉眼淚。
耳膜嗡嗡作響,疼痛迅速蔓延至胸口,眼淚怎麼也擦不掉,我繃不住嚎啕大哭,「川川沒了,姐,我的孩子沒了。」
他被毫不留情拋棄,祭奠母親所謂的深情。
何等自私虛偽!
我姐用自己的手機給溫如昕打電話,接通後卻是念念的聲音:「喂,你要找溫老師嗎?」
「溫老師去洗澡了。」
自己兒子死了,她居然還在別的男人家裏洗澡?
我直接搶過手機,「讓溫如昕接電話!」
「秦叔叔,溫老師很快就出來了。」
她認出我的聲音,高興道:「我今天生日,溫老師給我買了好大的蛋糕,還有好多禮物,我本來想讓川川一起來的,可是溫老師不肯。」
「她說川川是個小畜生,會傷害我,不讓我跟他一起玩。」
「秦叔叔,川川在家吃飯了嗎?」
小孩子歡快的聲音此刻宛如惡魔低語,我渾身發麻,窒息的痛苦席卷而來,歇斯底裏怒吼,「讓溫如昕接電話!」
念念被我嚇得哇哇大哭,李錚在旁邊,大概是看到我的電話,不耐煩的嘖了聲,語調嘲諷,「溫老師,家屬又查崗了,還把念念嚇哭了。」
溫如昕連連道歉,接過電話低聲怒罵:「你瘋了是不是!老打什麼電話!」
我問她「你回不回來了?」
「你催命呢?是不是故意要讓我難堪!」
她不耐煩道:「阿錚要出差兩天,念念自己在家我不放心,在這陪她。」
李錚的女兒獨自在家她不放心要陪,卻把我的川川鎖在家裏!
溫如昕,你豈止狼心狗肺!
我忽然冷靜下來,「川川被你鎖在家裏,心臟病發死了。」
「你有完沒完,裝死上癮是吧?」
她罵道:「中秋假期總共這麼兩天,我陪陪念念怎麼了,你少沒事找事!」
「你不會後悔是吧?」
「秦朗,你可別太過分!」
溫如昕嗓音尖銳,「我有什麼可後悔的,你少用這話堵我!」
「你和那小畜生要是愛裝死,就一塊去死!」
我找到了川川的通話記錄,十幾個全是打給溫如昕的,隻接通了兩個,剩餘全是拒接。
最後一通打給了我,隻是還沒接通就被掛斷了。
我打開監控回放,看到餐桌上剩的半碗麵,是川川留下的。
時間前推,他放下吃了幾口的泡麵,回房給溫如昕打電話。
「媽媽,我胸口疼。」
溫如昕不耐煩道:「念念今天過生日,你又想怎麼樣?」
「媽媽,你回來看看我吧。」
川川聲音很小,帶著哭腔,「我就快死了。」
「少在那給我裝模作樣!」
溫如昕尖酸刻薄,「你這個畜生,特意挑念念過生日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故意想讓我難堪?」
川川平時聽話,很少哭鬧,此時卻哭的撕心裂肺,「媽媽,我真的快死了,求求你回來看看我吧。」
「現在還會用死威脅我!真是反了你了,供你吃穿還整天要死要活,這麼多年你倒是死給我看!」
「媽媽......」
電話被毫不留情掛斷,川川哭著回撥,幾次後才被接起,還沒說話就被劈頭蓋臉的咒罵,「你還沒完了是吧?」
「這麼想死就趕緊去死,省的給我丟人顯眼!」
「像你這種畜生,就該不得好死!」
聽到這我整個頭皮都是麻的,仿佛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艱難的大口喘息。
怎麼會有母親如此惡毒的咒罵自己的孩子,更何況她還為人師表!
我最後看到川川時,他是躺在床上的,那通沒有撥通的電話,是他自己掛斷的。
一個三年級的小孩子,心灰意冷,喪失求生的本能,任由自己痛苦死去。
他把自己裹成一團,像之前無數次準備睡覺那樣。
他在想什麼呢?
我不知道。
溫如昕的朋友圈,發布著念念閉眼許願的照片,並配文:祝念念寶貝生日快樂。
她的生日,川川的忌日。
他們坐在光亮的房間中,其樂融融的唱著生日歌,我的孩子黑暗中苦苦掙紮,哭著向母親求救無果,孤獨而絕望的死去。
讓我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人前溫如昕是人人稱讚的好老師,溫柔負責,給予學生最大的幫助鼓勵。
人後她對川川進行打壓式教育,隻因為白月光女兒的一麵之詞,便無休止的謾罵羞辱,甚至帶動孤立川川。
不配為師,不配為母!
我沒再聯係溫如昕,直到川川下葬那天,接到了她的電話。
「秦朗,家裏這麼亂你都不知道收拾嗎?還有那畜生,馬上要上學了作業都沒寫完!真是反了,現在成心要和我作對!」
她劈頭蓋臉一頓罵,「你讓那畜生接電話!」
墓地安靜,她的聲音更加刺耳,親戚們臉色各異,都有些尷尬。
我冷冷道:「他接不了電話了!」
「怎麼?嫌我說話難聽就滾出去!我還懶的伺候他!丟人顯眼的東西!」
「他不會回來了。」
我抱著川川的骨灰盒,一字一句,「用不著再罵了,他已經如你所願的死了。」
「你還有臉說我!川川也是你親生的,你就這麼咒他死?!」
我沒回答,把她最後咒罵川川的錄音放出來,響徹整個墓園,親戚們從尷尬轉為震驚。
「秦朗!你瘋了是不是!」溫如昕尖聲怒罵,
「我是瘋了。」
我冷笑,「溫如昕,你才是不得好死!」
「你讓那畜生接電話!」
「他死了!」
我毫無預兆的怒吼,額頭青筋暴起,「要我說幾遍,他死了!死了!你他媽聽不懂人話嗎?」
我媽連忙把手機搶過來,「昕昕,川川真的沒了,你快過來看看吧,再晚一會就該下葬了。」
溫如昕忽然就沉默了,許久後開口:「我手頭有點事情,忙完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