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隻剩下一隻公貓,見了德公,不僅不懼,反豎起兩隻前爪,喵嗚喵嗚地亂叫,似是要將活人吞噬。
為了把龍椅順利地傳給兒子、孫子、孫子的兒子……秦成公開始蜇人了。
任好與姚圓圓玩得久了,玩出了火花,一個非他不嫁,一個非她不娶。誰知半路裏躥出來一個王母娘娘……
戎使哼著不知名的戎歌走下前殿。
秦德公目掃群臣,嘶啞著聲音說道:“諸位愛卿,今日之事,為汝等親聞親見,三個月之內,若是破解不了這個怪物,薑戎便要興兵伐我。伐我倒在其次,怕是我大秦自此之後要為列國所不齒了!唉!”他又是一聲長歎。
廖安慰道:“主公不必歎氣,還是臣那句話,我大秦千裏之國,豈能無人識得此物?”
秦德公道:“如此說來,寡人將此事交卿辦理如何?”
廖搖手說道:“不可,不可!臣年輕識淺,不堪負此大任。”
秦德公道:“依卿之見,孰可負此大任?”
廖道:“世子和二位公子。”
秦德公若有所悟,當即口授一詔:“薑戎欺我大秦無有智人,貢獻怪物考我,特命世子和任文、任好,不拘何種方法、何種形式,若能破解並降伏怪物,寡人將有重賞。”
世子與任文、任好齊聲答道:“兒臣遵旨!”
哥仨出得前殿,分頭行動。
先說世子,率內侍二人,徑直來到驛館,將戎使召到跟前,直言相告道:“汝所獻之怪物,出自汝國,汝豈能不知怪物之名?汝若以實相告,萬般皆休。若道半個不字,明年此時,便是汝的忌日!”
戎使並不畏懼,緩緩說道:“世子所言甚是,外臣所獻之怪物,外臣不僅知道它的名諱,亦知降伏之法,但不能告訴世子,世子硬要以武力相屈,外臣甘願獻上小命一條!”
“你……”世子氣急敗壞地說道,“來人,大刑伺候!”
他這一伺候,竟把戎使伺候得斷了七根肋骨,當場昏厥過去。
世子怕了,親赴寢殿,向秦德公請罪,把個秦德公氣得二目冒火,狠狠扇了世子兩個耳光。
任文的腦瓜比任武略勝一籌,他知道自己不行,便跑去請教他的老師。老師聽了他對怪物的描述,坦誠相告:“此等怪物,老師也沒見過,但老師向汝舉薦一個人,這個人叫姬誦,外號百事通,今年已經九十二歲,早年在西戎做過謀臣,見多識廣,如今就住在汧城南門之外的姬家莊,汝可去向他求教。”
任文躬身而退,備了一份厚禮,親去姬家莊拜訪百事通。百事通聽了他的來意,沉思良久道:“此怪物,怕是一個老鼠精呢!但如何降伏,老朽無能為力。”
任文連道了三聲謝字,驅馬返宮,對秦德公說道:“此怪物乃是一個老鼠精。”
秦德公問他如何知道,他便將如何請教先生,又如何去見百事通,一一講述一遍。
秦德公道:“汝雖不是一個智者,但知道向智者請教,算是半個智者了。”
他又是一聲輕歎,擺了擺手道:“汝下去吧。”
世子不行,任文也不行。於是,秦德公便把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任好身上。
任好呢?
任好回到自己的寢宮,苦思冥想了一天一夜,擬就告示一張,詔告天下,那告示上邊,還繪有怪物的圖形。
薑戎,秦之仇國也。貢獻怪物一隻,有八九斤重,說它像隻老鼠,老鼠沒有這般碩大;說它像隻刺蝟,皮毛很是光滑;說它像隻大貓或兔子,卻又長著一張老鼠的嘴巴。若有人識得此物,且又知降伏之法,請進宮麵見公子任好,當有重賞。
告示貼出不到十日,任好便將那怪物的來龍去脈弄得一清二楚,包括降伏它的方法。
任好回報德公,德公由衷地讚道:“汝雖不是一個智者,但汝能將舉國智者調動起來,汝便是一個大智者。”
說畢,依照任好提供的方法,在全國挑選出一千隻公貓,關於一室,什麼也不喂。這些公貓餓急了,便互相撕咬,強者以弱者為食。距約定之日還有三天,德公隔著窗子查看,室內隻剩下一隻公貓,體重在十斤以上,連兩隻眼睛也變得血紅血紅,見了德公,不僅不懼,反豎起兩隻前爪喵嗚喵嗚地亂叫,似是要將活人吞噬,德公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德公穩了穩神,一邊命內侍將關有怪物的鐵籠取來,一邊傳戎使進宮。
德公笑眯眯地對戎使說道:“寡人已經知道汝之怪物乃是何物,汝信嗎?”
戎使道:“它是何物?”
德公一字一頓道:“乃是一隻老鼠精,產於天山。”
戎使吃了一驚,強作鎮靜道:“就算它是一個老鼠精,您敢不敢逮個貓兒與它一決雌雄?”
德公笑道:“如何不敢?”
戎使道:“那就請貴君去逮一隻貓兒吧。”
德公道:“不必了,這室中便有一隻現成的公貓。”
戎使隔著窗子一瞧,大吃一驚,這哪裏是一隻貓兒,分明是一隻餓虎!當即怯了半截。
秦德公笑問道:“要不要它兩個一較高低?”
到了此時,戎使已是無路可退,硬著頭皮說道:“也好。”
秦德公便命內侍打開房門,將老鼠精放了進去。公貓見了如此一個怪物,審視良久,喵嗚一聲躥了上去。
這一聲喵嗚,將老鼠精嚇得縮成一團,聽任公貓撕咬。
戎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臉沮喪地說道:“到底是上國,我薑戎徹底服了!”
他既然服了,秦德公還有何話可說,唯有熱情款待而已。
戎使走了。他是滿懷感激走的。
送走了戎使,內史廖向秦德公笑問道:“主公,到底是勇者厲害,還是智者厲害?”
秦德公不假思索道:“當然是智者厲害了。隻是,這世子冊立不到半年,驟然廢之,難以向國人交代。”
廖笑回道:“臣並無意要主公改立世子。”
秦德公滿麵困惑道:“那愛卿之意……”
廖回道:“容小臣直言,臣觀世子之相,非善終之相,臣隻希望主公降一道禦旨,世子百年之後,不得傳位於子……”
秦德公道:“子承父業,乃大周之製,世子百年之後,不將君位傳於兒子,能傳於何人?”
廖道:“傳於弟弟。”
秦德公道:“這合適嗎?”
廖道:“君位傳授之法,曆來有四種。”
秦德公道:“哪四種?”
廖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抑或是擇賢而立,再麼是兄終弟及。”
秦德公頷首說道:“好,咱就來一個兄終弟及。”
也不知是順利地解決了儲君之事,使秦德公無了後顧之憂,抑或是他的大限已到,兄終弟及的禦旨頒發不到三日,秦德公無疾而終。世子任武在一片哀樂聲中登上了國君寶座,史稱秦宣公。
秦宣公與任文、任好原本很是友愛,隻因擲雞翎和治鼠精二事,產生了芥蒂,這是其一;其二,他不想百年之後,把大秦的寶座傳給兩個弟弟,加之又有小人從中挑撥,便產生了除掉二位公子的惡念。
要想除掉任文和任好,最大的障礙便是內史廖,他借口要與薑戎修好,把內史廖遣到薑戎為使,任期三年。
廖還未曾走出汧城,秦宣公便向二位弟弟動手了。他借口祭祀青帝,要建一座密畤畤:古時祭祀天地五帝的固定處所。秦代有密畤、上畤、下畤等。,命任文和任好監工,時限三個月。
二位公子受命之後,走馬上任,連鋪蓋也搬到了工地,謝天謝地,總算如期完工。
這一完工,秦宣公少不得要進行犒勞,將任文、任好召進宮,親自斟酒兩樽,賜給二位公子。
二位公子接過酒樽,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哪根神經起了作用,一種不祥之感從任好心頭掠過。
他低低叫了一聲:“二哥,密畤得以順利竣工,實乃受了天地祖宗之庇,這第一樽酒,咱還是先敬天地吧!”
任文忽有所悟,忙不迭聲地說道:“對,應該先敬天地。”
秦宣公想加以阻攔,卻又找不出阻攔的理由,正當他手足無措之時,任文、任好雙雙將酒澆到了地上。
這一澆,土地爺受不住了,地上起了一個泡。
任文先跳了起來,滿麵悲憤地責問秦宣公:“主公,這是怎麼回事?”
秦宣公滿麵通紅,無言以對。
任文恨聲說道:“你好歹毒呀,為了你的子孫,為了讓你的子子孫孫世世為君,竟然對兩個親弟弟下手,你……”
任好拽了拽任文的袖子說道:“二哥誤會了,大哥和你我一母同胞,平日裏何等友愛,豈能拿毒酒來害你我?這事一定是下人做的,怪不得大哥。”
經任好這麼一說,秦宣公忽然有了靈感,來了個就坡下驢:“三弟說得對,你我三人一母同胞,平日裏又很友愛,做大哥的豈能忍心害你二位?這事,一定是下人幹的!大哥這就為你二位出氣,將侍宴溫酒的統統殺掉!”
這一殺便是九人。
這一殺弄得任文也無話可說。
平靜了不到兩年。其實,這兩年也沒有平靜,秦宣公連做夢都在想著除掉任文和任好,苦於沒有機會。
這機會終於來了,緣於一場大火。大火將宮殿燒得一塌糊塗,還燒死了幾十個人,秦宣公幹號了幾聲便不再號了。他要利用這場大火將仇人除掉。他經過核算,要恢複原來的宮殿,按三千個民夫計算,大幹三年方能竣工,耗資當在一百五十萬兩白銀以上,他不容分說,將這項工程交給了任文和任好,還將經費由一百五十萬兩減到五十萬兩,民夫也由三千人縮減到一千人。
明知道這是一個陰謀,不接受又不行,把個任文急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跺著腳罵娘。
任好不是這樣,接受任務的當天,便找了幾個管過建築的大臣和工匠討教,且一討教便是三天,三天後滿懷信心地對任文說道:“二哥,不必發愁,隻要解決了‘取土’‘外地材料的運送’‘被燒壞宮殿的瓦礫的處理’三大問題,宮殿便能如期竣工。”
任文將信將疑地問道:“怎麼處理?”
任好附耳說道:“隻需如此如此……”
任文大笑道:“好,這主意不錯。”
於是兄弟二人齊心協力,投入到宮殿的修複工作中。修複宮殿,需要大量的土,按照秦宣公的設計,這土要到汧城城外去取,往返少說也有十幾裏,任文和任好沒有這麼做,而是直接從宮殿前的大街上挖溝取土,節省了大量的人力。沒多久,那路便被挖成了一條大溝,深達兩丈有餘。秦宣公見了,暗自發笑,說這是挖肉補瘡。此話三傳兩傳,傳到了任好耳中,任好一笑了之。
土越取越遠,那溝便隨之延長,與汧河相接,嘩嘩的汧河水流到了汧城的宮殿前。本來旱運的材料,“坐”上了大船,各地運來的竹木也被編成筏子,順水漂來。
秦宣公傻眼了。
傻了眼的秦宣公眼睜睜地看著,為修複宮殿而拆下來的碎瓦連同大火燒過的灰,又都填進了溝裏,重新修成大路。
宮殿按期修複了。
不,是提前。比預定的日期整整提前了二十天,還節省了五萬兩白銀。朝廷內外對任文和任好讚譽有加,而對秦宣公,則多了幾分鄙夷。
孬如殷紂王者,尚有幾個戰將和謀臣,秦宣公豈能沒有?於是,有謀臣跑來進諫:“主公以勇得以為君,而秦之曆代國君,無不以勇聞於天下,無論壽長壽短,在位之時,沒有不開拓疆土的,您即位已屆八年,兩隻眼睛直盯著您的兩個弟弟,未向鄰國動過一刀一槍,更別說開拓疆土了!照此下去,恐要遭國人唾棄呢!”
這話雖說有些刺耳,秦宣公竟然受之,整頓戰車和器械,正要尋找攻擊的目標,冀戎國送上門來。
是時,冀戎國當國者,乃冀天雷。冀天雷生性好鬥,無緣無故地向邽戎興兵,邽戎主兵敗求和,以親生之女邽姬獻之。這邽姬生得貌比褒姒褒姒:周幽王的寵妃。褒國人,姓姒。為了博得她一笑,幽王“烽火戲諸侯”。,妖同妲己妲己:《封神演義》中人物。狐精化身,變美女迷惑紂王,成為寵妃。嬌媚陰狠,助紂為虐,用炮烙、蠆盆等酷刑,殘殺許多大臣和百姓。後被薑子牙所殺。,未曾出嫁冀天雷之時,聞聽秦宣公風流倜儻,武藝出眾,說動其父,向秦宣公求婚,被秦宣公婉言拒之,懷恨在心。今既做了冀戎國的焉提焉提:亦稱曷氏、閼氏,為戎狄國國君的正妻。,便萌生了報仇之意,托言其父出訪秦國之時,受到了秦人侮辱,要冀天雷興兵伐秦。冀天雷正寵著邽姬,哪有不允之理!
秦、冀雙方在平陽川擺開戰場,秦國的領軍統帥乃是秦宣公;任文和任好分任正副先鋒。冀戎國的統帥,則是左庶長左庶長:秦國及戎狄國的最高軍事和行政長官,類似周朝和諸侯國的相國和宰相,有左、右之分,以左為上。哈裏達。雙方大戰了一個上午,冀戎軍不支,曳旗而走。
冀戎作戰全憑騎兵,而秦國靠的是戰車。戰車以乘計算,每乘戰車由四匹馬駕駛,中間的兩匹馬叫作“服”,邊上的兩匹叫作“驂”。戰車上有三個人,中間是禦者,左邊是頭領,右邊是勇士,每乘戰車後邊跟著七十二個步卒。故而,打遭遇戰和防守戰,是秦軍的強項,若論逃命,則遠不如冀戎軍了。這道理,秦宣公並非不懂。正因為他懂,他才降旨於任文、任好,命他二人率戰車五十乘,追擊冀戎軍,務求全殲,否則,軍法從事。
任文、任好不敢抗旨,沒命地追了下去,追到臥虎溝的時候,犯了遲疑。
這臥虎溝長達二十五裏,兩麵陡峭如壁,壁上有一突兀的巨石,狀若猛虎,故取名臥虎溝。
一種不祥之感湧上任文、任好的心頭:這麼長的溝,這麼陡的壁,若是冀戎在這裏設伏,再將兩頭這麼一堵,縱是天兵在此,怕也沒有生還之力!
是進是退,二人商議了許久,方遣使向秦宣公請命。
秦宣公回答道:“冀戎乃天生夷種,哪有那麼多彎彎腸子?且又是兵敗而逃,豈能設伏!汝等盡管放心去追,寡人之大軍,就在汝等身後。願汝等莫負寡人之望,早建大功!”
這樣一來,任文和任好不得不進了。
這一進便是二百裏,幾達冀戎國都了。
忽有噩耗傳來,哈裏達設伏於臥虎溝,秦宣公中箭而亡,所率秦軍,生還的十不及三。
猶如驚天霹靂,差點兒把任文、任好震暈過去。若按任文之意,應火速撤兵。
任好道:“不可。我主公已經陣亡,士氣豈能不落?敵軍挾戰勝之威,守住穀口,以逸待勞,敗我易如反掌。我軍要想活命,唯有一途可走,那就是繼續北上,直搗冀戎之都,將其戎主擒獲,迫使哈裏達與我講和。”
任文歎道:“三弟所言,不是沒有道理,但就憑你我這五十乘戰車,能攻得下冀戎之都嗎?”
任好鏗聲回道:“能!”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道,“冀戎號稱千裏之國,實不足五百裏,人口不及十五萬,能征之甲士,頂多不過三萬,今隨哈裏達出征我大秦的少說也有兩萬七八,可謂是傾全國之力了。而我呢,兵雖不多,也有三千七八,肯定比留守冀戎國的戎兵要多。其一,就兵力而言,敵不如我。其二,我是有備而去,敵人卻毫無準備,我又先了敵人一著。其三,我軍此番進攻冀戎之都,乃是為著求生而攻,隻能勝,不能敗,人人抱著這樣一個信念,還怕鬥不過遠不及我大秦兵力的冀戎兵嗎?”
經任好這麼一說,任文無了顧慮:“好,二哥聽你的!”
經過半夜急行軍,秦軍悄無聲息地開進了冀戎國國都。
戎狄以遊牧為業,其國都不比中原列國,莫說城牆,連宮殿也沒有,擁有的是一個篷帳篷帳:古代文獻中多稱“穹廬”“氈帳”“旃帳”。一般為圓形,多用條木結成網壁與傘形頂,上蓋毛氈,用繩索勒住,頂中央有圓形天窗,易拆裝,便遊牧。連著一個篷帳。加之又是深夜,加之冀戎主又喝醉了酒,幾乎沒有發生什麼戰鬥,便將冀天雷以及他的大臣全部俘虜,再往下便是談判、撤軍,一切全如任好所料。
俗話不俗,“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依據秦德公的遺詔,在舉國一片擁戴聲中,任文爬上了國君的寶座。新國君上任,豈有不賀之禮!這一賀便是三月,任好每宴必醉。
他太高興了!遍觀滿朝文武,誰也沒有他和任文的關係鐵。
是時的任文,已非昔日可比,他已變成堂堂的“大秦國”國君,史稱成公了。
任好高興得早了些。
他忘記了一條古諺:“誰變蠍子誰蜇人。”
秦成公開始蜇人,是在三年以後。在這之前,他身體壯得像頭小牤牛,一肚子雄心壯誌,第一次出征,滅了邽戎,改國為縣;第二次出征,迫使冀天雷向他求和;第三次出征,打敗了不可一世的晉獻公,將國都由汧城遷到雍城。
他放出話來,休整一年之後,要東上中原,與齊桓公一較高下。
也許是齊桓公的霸業未盡,也許是秦成公太狂妄,上天有意懲罰他,遷都以後,他患上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病,這病先是從左右兩根大拇腳指頭腫起,一直腫到腳脖子,明晃晃的咋治也治不好。
古諺曰:“男怕穿靴,女怕戴帽。”這裏的靴,不是尋常穿的靴,是指腳腫;帽也不是尋常戴的帽,而是指頭腫。男的若是發生腳腫現象,女的若是發生頭腫現象,非死不可。
秦成公知道他的壽命不會太久了,便特別關注他的龍椅。他最煩聽“兄終弟及”這句話。為了使這把龍椅能順順利利傳給他的兒子、孫子、孫子的兒子……他開始蜇人了。最先挨蜇的是和任好交往過密的六位大臣,不是被充軍,便是被罷官。直到此時,任好才開始警覺,整日裏小心翼翼,上朝、回家,回家、上朝,與外界幾乎斷了聯係。
秦成公要的並不是這個結果,他所要的乃是一條人命。說白了,就是任好的命。
為要這條命,他耍了不少花招。
第一招,他教唆他的愛妃姚圓圓去勾引任好。
老實說,姚圓圓不是一個壞女人。她雖說已經睡過三個男人,拋開榮華富貴不說,若是要她重新選擇男人,她一定會選擇任好。
任好也愛圓圓,二人青梅竹馬,豈能不愛?
若是追究他們的愛情,還得從二十年前說起。
二十年前,任好和姚圓圓還都是娃娃。秦德公為任好挑選先生,挑到姚圓圓父親——姚謙的頭上。
大概有半年,姚謙病了,作為他的弟子,任好豈有不去探望之理,這一探望,任好與姚圓圓相識了。姚圓圓不隻漂亮、聰慧,還有一幫子小朋友,他們經常在一塊兒做遊戲,譬如捉迷藏、盤腳盤、扽緊緊、打瞎驢、打鼻子眼兒和剪包錘、過老母、牛抵仗、挑老兵,等等。
何為盤腳盤?
人數以三至十人為宜。屆時,凡參加者圍坐成圓圈,每人都伸出兩腳,互相換排,其中一人用食指按順時針方向依次點著腳,同時念道:“盤、盤、盤腳盤,腳盤高,磨大刀。大刀快,切辣菜。辣菜辣,切苦瓜。苦瓜苦,切豆腐。蔥花、芫荽,小腳,蜷回。”念時一個音節點一隻腳,最後點著的那隻腳當即蜷回去。接著再重複念歌點腳,直到剩下最後一隻腳,一輪遊戲結束。
何為扽緊緊?
參加者若為二人者,麵對麵站立,互拉雙手,身子後傾,兩腳相抵,就地轉圈。三人以上玩時手拉手成圈,兩腳並立身子後傾,一起旋轉。邊轉邊唱:“扽、扽、扽緊緊,腰裏別個花手巾。你掉哩,俺撿哩,拐個彎,算俺哩。”
何為打瞎驢?
數人在一定範圍內玩耍。選一人用手巾或布蒙住眼睛,當“瞎驢兒”,再有一人雙手推晃“瞎驢兒”膀子如搖耬狀往前推送數步,邊推邊唱:“乞晃乞晃耩大麥,穀子、黍都下來。”這時其他人分別變換位置。待送“瞎驢兒”的人把“瞎驢兒”推出後,“瞎驢兒”便可摸索捉人。人們可在“瞎驢兒”附近活動,還可瞅空輕輕拍打“瞎驢兒”,甚至故意弄出響聲,當“瞎驢兒”撲過來時,機靈地迅速避開。“瞎驢兒”要平心靜氣,循聲判斷人們的位置,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打瞎驢兒的人抓到。被抓住者接當“瞎驢兒”,再開始繼續玩。
何為剪包錘與打鼻子眼兒?
剪包錘,多為兩人玩耍,雙方同時各伸出一隻手的巴掌為包,拳頭為錘,食指和中指叉開出為剪。包可以包錘,錘可以砸剪,剪可以鉸包。根據這個規定定輸贏。
打鼻子眼兒多是大人帶幼兒玩耍,以鍛煉幼兒的反應能力。同齡兒童也可用此方法鍛煉取樂。兩人可用剪包錘的辦法,決出打家和捂家。捂家用一個手指先放在鼻子上,另一隻手掌由打家拉住,邊打邊喊“鼻子”“眼睛”“腦門後”“耳朵”“別動”“下巴”等,捂家隨聲指點,步調協調一致,捂慢捂錯都不能算數。若聲落手正好捂著打家喊的部位,算一局終了。捂家和打家互換位置,繼續玩下去。
何為過老母?
過老母為幾個人玩耍。一人雙手捂緊另一人的眼睛坐於牆根或樹根下,其他人不出聲一個一個從兩人前麵分別做一個不同動作,然後過到一邊去。一人手指天,經過時,捂眼的人說:“指星星的過去了。”一人一拐一拐地從被捂眼人麵前經過,捂眼的人說:“瘸腿子過去了。”此後,過的人不同,動作也不同,捂眼的人便一一說出。譬如“手搗你的過去了”“摳耳根兒的人過去了”等。當幾個人都過完後,鬆開手讓被捂眼人猜誰做了什麼動作,猜中一個即為贏。被猜中者蹲下讓人捂眼再猜。
何為牛抵仗?
牛抵仗,也叫牤牛陣。陣有單後座和雙後座兩種。雙後座為八人,平分兩組,每組一人為頭,一人為腰,二人為後座,也叫後督。單後座為六人,平分兩組,每組一人為頭,一人為腰,一人為後座。“後座”扛著“腰”,“腰”用手攔著“後座”的脖子,雙腳搭在“頭”的雙肩,“頭”打扣手摟著“腰”的雙腳在麵前護著臉部如牛角狀。抵陣時,雙方拉開距離,相互衝抵,奮力相撞兩個“牛角”。“頭”掌握方向,“後督”向前用力。“腰”在兩陣相近時微收小腿,然後用力蹬去,同心配合,相當有力。一抵不成,拉開再抵。一方若抵退,另一方乘勝追逐不放,直至抵散抵倒對方陣勢為全勝。也有兩陣互相擠靠一起,你推我扛,直至一方力竭而散架。但不能使陰使壞,如拉、拽、絆腿,隻能光明正大地進行力對力的較量。
何為擠囊包?
擠囊包為數名兒童脊背貼牆站成一排,或一齊擠向一個牆角,或分兩班相向用力擠扛,從隊裏被擠出來的人趕快續排隊尾繼續擠。邊擠邊唱歌:“擠、擠、擠囊包,擠出來腸子我束腰。擠出來屎你吃了。”
經姚圓圓引薦,任好也加入了小朋友的行列。他貴為公子,身居深宮,何時見過這麼多小朋友?何時玩過這麼有趣的遊戲?玩了幾次玩上了癮。每隔三五日便要跑出來玩上半天,玩的時間長了,兩人玩出了火花,一個非任好不嫁,一個非姚圓圓不娶。誰知,天上有王母娘娘,地上也有王母娘娘,硬生生將他倆的美好姻緣拆散。那是在秦宣公即位以後。古時,國君登基之後,往往要進行選妃活動,秦宣公也不例外。姚謙為攀高枝,自薦女兒入宮。麵對強大的國君和不講道理的父親,一個弱女子,除了啼哭之外,能有什麼辦法?
姚圓圓哭了三天,還是被人抬進了宮裏。待上不到半年,她思想發生了變化,感情的天平由任好這邊轉到了秦宣公這邊。發生轉變的原因,一是因為秦宣公對她確實好,更重要的是她習慣了這裏的生活,愛上了這裏的生活,貪戀夫人這頂耀眼的桂冠,並為秦宣公生了一個兒子。
正當她暗自慶幸自己嫁了一個好男人的時候,秦宣公死了。
這一死,不啻天塌一般,她當即昏厥過去。經搶救,她雖說蘇醒過來,心裏卻如擂鼓一般:男人素來與秦成公不和,秦成公會放過她和她的兒子嗎?
秦成公不隻放過了她,秦成公還把秦宣公的後宮佳人照單全收。當然,夫人是當不成了。
她因為嘗到過做夫人的甜頭,體會過做夫人的榮耀,故而連做夢都在想著怎樣才能當上夫人。
這機會突然來了,來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大相信。
可這話明明是秦成公講的。秦成公親口許她,她若能引任好上鉤,等他除了任好,便封她為夫人。
她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