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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智者無敵

巴桑抬高了聲音說道:“吾乃雷部正神聞仲是也,諸位神仙若有為難德公者,請自報家門。”

內史廖頓了頓說道:“若單單是兩個人鬥毆,也許是力大者、剛猛者居上。但指揮一場戰爭、治理一個國家,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籠子裏關著一個奇物,說它像隻老鼠,老鼠沒有這般碩大,說它像隻大貓或兔子,卻又長著一張老鼠的嘴巴。

秦德公的心絞痛又犯了,疼得他冷汗如雨。

他這病已經很有曆史了。

第一次得病的時候他才十五歲。

一個十五歲的娃娃患心絞痛,連禦醫都覺得奇怪,又是用藥,又是祈禱,也不見好轉。後來還是秦德公自己做了一個夢,說把酒溫熱了喝能治心絞痛。禦醫將信將疑,但除此之外,又沒有其他辦法,不得不給他溫了一壺熱酒。誰知,這一喝還挺管用,不到一盞茶工夫,那心口便不疼了。自此,每當心絞痛犯的時候,他便喝幾樽熱酒,這一喝便是十九年。

這一次不行了,他一連喝了八樽也沒有將疼止住。沒止住他便一直喝,直喝得酩酊大醉,昏睡了一天一夜。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秦德公慢悠悠地睜開雙眼,映入他眼簾的,除了愛妃和三個兒子,便是年輕的內史廖。

不知誰驚呼一聲:“主公醒了!”

眾人齊把目光移向秦德公,一臉的驚喜。

“水,水!”秦德公覺著口渴,嚅動著嘴唇說道。

立馬有人將水遞了過來,先是用調羹喂他,喝下六七調羹後,他自己坐了起來,要過水碗,咕嘟咕嘟地飲了起來。

一碗水下肚,他立馬有了精神,環視一周道:“諸位愛卿,請暫且退下,寡人想單獨和內史廖說幾句話。”

待眾人退去,秦德公拍了拍臥榻道:“廖愛卿,坐,請坐。”

內史廖也沒有推辭,徑直坐到了榻上。

“廖愛卿,寡人之疾,卿亦親見,犯起來一次比一次厲害,寡人之大限怕是將要到來了,世子世子:即儲君。的事還是早一些定下的好。”

內史廖寬慰道:“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患病之理!一患病便想到駕薨薨:古代稱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的死。之事,未免有些太悲觀了吧。”

秦德公輕歎一聲道:“卿不要安慰寡人了,寡人的病寡人知道……”

正說著,一白胖白胖的官員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主公,您所要找的人,小臣給您找到了。”

秦德公麵露喜色道:“他現在何處?”

白胖官員道:“在宮門外候駕。”

秦德公迫不及待道:“快請。”

內史廖欲言又止。

在百官中,秦德公比較器重的是四個人,內史廖便是其中之一。這一點,內史廖並非不知道。但有比內史廖更受寵的,那便是剛進殿的那個白胖官員——公子玉。

公子玉是秦德公的族弟,年輕時長得很英俊,又能說會道,秦德公很喜歡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宮中都傳他倆有一腿,不知是真是假,但有次德公犯病時,內侍聞風而入,寢宮內隻有他君臣二人,且各自僅穿了一條大褲衩子。

當然,內史廖奉命進宮的時候,秦德公和公子玉早已穿戴整齊。隻聽公子玉對秦德公說道,臣認識一個異人,叫巴桑,來自遙遠的天山,他能驅死屍行走。

德公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見德公不信,有些急了:“真的,臣不敢騙您!臣的一個奴仆,有一個舅舅,去天山販賣羊毛毯,患惡病死在了那裏,屍體運不回來,其從人求助於巴桑,巴桑一邊作法,一邊命小徒取清水一碗,碗至,置符咒於水碗之中。他親為前導,死屍居中,小徒持水碗隨於後。人行屍行,人止屍止,但有一條,水不能灑。月餘,屍抵家,挺立於棺側。小徒將碗中之水傾於地,屍立倒……”

德公將信將疑,同意公子玉去邀請巴桑。

巴桑在公子玉的引導下緩緩來到秦德公榻前,深深作了一揖。德公舉目視之,隻見他年將六旬,身長丈二,麵如滿月,長髯飄胸,二目炯炯有神,不由得輕輕頷首,暗自說道,真異人也。以目示內侍看座。

巴桑落座後,一內侍慌忙捧茶伺候,唯有小徒在那裏發號施令:準備席子一張,某某若幹,某某若幹……而後,將席子鋪在地上,席子上方架有一根橫木,橫木上綁十根木棍、九根樹枝。每根棍上分別掛有護身符、吊珠、長刀、弓和箭筒等物。九根樹枝下分別均勻地擺放九個竹盒,內裝甘蔗、桃子、蕎麥、菽子等物。盒前分放九隻小鼎,另有一鼎裝滿穀子,上插鮮花。鼎者,古代炊器也,多用青銅製成。圓形,三足兩耳;也有長方形四足的,可作為立國的重器、烹人的刑具。

一切準備就緒,小徒打開隨身包裹,取出鮮紅披肩一條,長六尺,寬二尺,披在巴桑雙肩,並結於胸前。

巴桑輕咳一聲,向秦德公說道:“小臣開始請神了,小臣問您什麼,您便回答什麼,不得以他言相欺。”

秦德公諾諾連聲道:“寡人謹記。”

巴桑拖著長腔道:“主公年庚幾何?”

秦德公回道:“寡人年庚三十有四。”

巴桑道:“依主公之言,主公乃是屬虎的了?”

秦德公回道:“正是。”

巴桑又道:“主公請臣進宮,所為何事?”

秦德公回道:“治病。”

巴桑道:“何病?”

秦德公道:“心絞痛。”

巴桑道:“這病是初犯,還是陳年老病?”

秦德公道:“陳年老病了。”

巴桑道:“有多陳?”

秦德公道:“二十年了。”

巴桑微微點頭,並以目示小徒。小徒搬來龍椅一張,恭請巴桑入座。而後,端酒一樽,雙手遞給巴桑,並奉上桐葉一張。巴桑用桐葉蘸些酒灑在地上,剩下的一飲而盡。

他咂了咂嘴,雙手朝臉上一抹,便全身發抖,用拖長的聲調唱道:“阿麥……拉索……拉索,過往神仙聽我一言,秦國國君秦德公,二十年前得了心絞痛,那時他的年紀尚不滿十五歲,與諸神無怨亦無仇,緣何要他患上此病?”

他突然抬高聲音說道:“吾乃雷部正神聞仲聞仲:《封神演義》中殷紂王之太師,死後被封為雷部正神。是也,諸位神仙若有為難德公者,請自報家門。”

說畢,仰麵向天,做側聽狀。

“哦,吾還以為是哪家神仙,原來是白帝到了。”一邊說,一邊離座,躬身說道,“白帝請坐,請!”做讓座狀。

他雙手合掌,向座上一揖道:“請問白帝,德公所患之病難道與您老有關?”

他故做吃驚狀:“真的與您有關?但不知德公因何冒犯了陛下,使陛下如此懲罰於他?”遂做洗耳恭聽狀。

“哦,小臣明白了,自德公的曾祖文公之後,曆代國君,從未祭祀過神靈,上帝使德公的父兄短命,以示薄懲。今德公在位二十年,仍然執迷不悟,故上帝命惡病附其之身,年三十五而薨!”

此言雖說有些唐突,秦德公也未曾怪罪。

他也不敢怪罪,這不是巴桑在講話,他代表的是白帝。確實,自秦文公之後,秦國已經有七十九年未曾舉行過祭祀大典了。

送走了巴桑,秦德公親往雍城南郊的鄜畤,宰殺三百頭牲畜作祭品,舉行規模空前的祭祀大典,梁梁:即梁國,在今陝西省韓城市南。、芮芮:即芮國,在今陝西省大荔縣朝邑鎮南。兩國國君聞之,攜厚禮前來朝賀。此後雍城一帶諸祠的祭祀活動全部恢複。次年,秦德公又首創祭祀伏旱的“伏祠”,於盛夏六月,入伏時節,設置伏日,殺狗祭祀,以禦旱災。

秦德公硬是多活了一年。

多活了一年的秦德公,抓緊了世子的確立。

若按秦國之製,嗣君的確立,也可以是嫡長子,也可以是親弟弟。嫡長子也好,親弟弟也罷,必須是一個勇者。

這是秦國的國情,也是曆史使然。

秦之先祖,乃是五帝之一的顓頊,顓頊傳皋陶皋陶:唐堯時為士師官。,皋陶傳伯翳,伯翳佐大禹治水,烈山焚澤,驅逐猛獸,以功賜姓曰嬴,為舜主畜牧之事。伯翳生二子:若木、大廉。大廉之後,有蜚廉者,善走,日行五百裏,其子惡來有絕力,能手裂虎豹之皮,父子俱得殷紂王之寵,相助為虐。武王克商,誅蜚廉並及惡來。蜚廉少子曰季勝,其曾孫名造父,以善禦得幸於周穆王,封於趙,為晉趙氏之祖。其後有非子者,居犬邱,善於養馬,周孝王用之,命畜馬於汧、渭二水之間,馬大蕃息,孝王大喜,以秦地封非子,為周附庸之國,並使非子續嬴之祀,號為嬴秦。傳六世至襄公。是時,周幽王當國,荒淫無道,昏庸無能,為博得褒姒褒姒:周幽王寵妃,周朝第一美女。一笑,“驪山烽火戲諸侯”,為犬戎所殺。秦襄公得知王室有難,親率精兵攻入鎬京鎬京:西周國都,故址在今陝西西安市西北長安區。,與晉、衛、鄭三國之兵聯手將犬戎趕走,擁立幽王之世子姬宜臼即位,是為周平王。周平王為了報答秦襄公,將其由附庸之國,擢為三等之國三等之國:周時,大封諸侯,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公為一等國,侯為二等國,伯為三等國,子為四等國,男為五等國。,列於諸侯。犬戎自到鎬京擾亂一番,識熟了中國的道路,雖被諸侯驅逐出城,其鋒未曾受挫,又自謂勞而無功,心懷怨恨。遂大起戎兵,侵占周疆。

岐豐之地岐豐:岐,古邑名,在今陝西省岐山縣東北,周文王之祖父古公亶父在位之時,受戎狄威逼,自幽遷於此,並以此為國都。豐,亦作“鄷”,在今陝西省長安區西南灃河以西,周文王伐崇侯虎後自岐遷此。周武王時雖將國都由豐遷鎬,而豐宮不改,仍為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半為戎有。戎得寸進尺,又向鎬京逼近,連月烽火不絕,又宮闕自焚燒之後,十不存三,頹牆敗棟,光景甚是淒涼。平王一來府庫空虛,無力建造宮室;二來怕犬戎入寇,遂萌生了遷都之念。俟遷都之時,秦襄公親自領兵護駕,平王甚是感激,思來想去,無甚以賞,便將岐豐之地賞給了襄公:“今岐豐之地,半被犬戎侵據,卿若能驅逐犬戎,此地盡以賜卿,稍酬扈從之勞。永作西藩,豈不美哉!”

這本是周平王給秦襄公的一張空頭支票,秦襄公卻當了真,返國後,當即整頓兵馬,向犬戎殺去,經過數十次惡戰,將犬戎殺得七零八落,遠遁關中北部山中,岐豐一帶,盡為秦有,遂成大國。

天公不作美,秦襄公英年早逝,犬戎主乘機反攻,秦文公一敗再敗,連國都也被迫從汧城遷回了西犬丘。

文公者,襄公之世子也。

經過三年休整,文公開始反攻,不但恢複了岐豐之地,並將國都又由西犬丘遷到了汧城。

公元前716年,秦文公薨,太孫秦寧公即位。秦寧公即位時雖年僅十歲,卻少年老成,他不僅禮待大臣,廣納諫言,還親率軍隊,與亳國作戰,占領了關中西部。

正當他躊躇滿誌、大展宏圖之時,卻身患傷寒,英年早逝。將逝之時,留下遺言,凡我大秦為國之君,必由勇者繼之,自此形成定製。

秦德公有三個兒子,長子任武,二子任文,三子任好。兄弟三人,都酷愛武藝,但與二位兄長相比,任好的武功略遜一些,任武和任文的武功,乃在伯仲之間。到底是立任武為世子,還是立任文為世子,秦德公犯了躊躇。

這一躊躇便是三個月。待他的心痛病又犯的時候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以武藝高低來決定。

要評判出武藝的高低,最好的辦法是一對一廝殺,但這未免有些殘忍。何況,這兄弟三人一向很是友愛,弟弟向哥哥動手也罷,哥哥向弟弟動手也罷,不一定使出真力。

德公想了三天,擬出一個比武的法則:一、比射箭;二、比狩獵;三、布一個牤牛陣。如此一來,三兄弟便不需直接對陣了。

第一場比賽,三兄弟箭箭皆中靶心,難分伯仲。第二場比賽,任武獵得猛虎一隻,狡兔三隻;任文獵得凶豹一頭,野雉三隻;任好獵得黑熊一頭,野羊一隻。又是一個不分伯仲。第三場比賽,隻有任武闖出了牤牛陣。

牤牛陣者,以一百八十九個彪形大漢為牤牛,圍成六圈,第一圈三人,第二圈六人,第三圈十二人,第四圈二十四人,第五圈四十八人,第六圈九十六人。破陣者居中,破陣者從第一陣破起,連闖六陣,方算成功。

如此看來,任武是第一勇者了!故而,秦德公詔告天下,立任武為世子。

內史廖也承認任武是第一勇者,但他覺著,任武過於暴戾,不適宜做國君。

任武確實有些暴戾。

秦國得以擴展,全憑軍隊,而軍隊中,尤以騎兵為勇。要發展騎兵,馬是第一要務。故而,秦國規定,盜戰馬者死。

秦國有一野人,養良馬一匹,名喚菊花青,壯而矯健,被征為戰馬。野人者,非今日之野人也。當時,凡四郊以外之地,俗稱為“野”或“鄙”鄙:郊野之處。,野人是指在野的農業生產者。

忽一日,馬自軍營脫韁而出,為野人所獲,殺之。任武得報,不分青紅皂白,滅野人三族。朝野為之喧嚷。

內史廖本著對秦德公的一片忠心,麵見秦德公,委婉地問道:“臣有一事不明,想求教於主公。”

秦德公笑道:“請講。”

廖問道:“勇者和智者,誰更強大?”

秦德公毫不遲疑地回道:“勇者。”

廖又問道:“老虎和農夫誰強大?”

秦德公笑回道:“這還用問,當然是老虎了!”

廖搖頭說道:“不一定。”隨即給秦德公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一天,有一隻老虎,看見曾打敗過自己的水牛被農夫吆喝著耕地,便去問水牛為什麼怕農夫。水牛說因為農夫有“智慧”。於是,老虎便向農夫要求,想看一看他的“智慧”。農夫說把“智慧”忘到家裏了,真想看的話他可以回去拿。但又怕老虎跑,害得他白跑一趟,想把老虎捆起來。老虎想也不想便同意了。於是,農夫便解下腰帶和牛繩套,把老虎捆了個結結實實,這才回村去了。等他歸來時,屁股後跟了十幾個村民,還趕了一輛牛車,牛車上拉了一隻鐵籠,在農夫的指揮下,村民們將老虎裝進了鐵籠,拉到鬧邑邑:泛指一般城市。裏供人“欣賞”,欣賞一次兩個銅錢……老虎提出了抗議:“你不是回家給我拿‘智慧’去了,怎麼把我關進籠子,還拿我賺錢?”

農夫笑回道:“單打獨鬥,我鬥不過你,但我把你擒住了,這就叫‘智慧’。”

老虎無言以對,越想越是後悔,既思念家鄉的森林,又後悔自己傻。

廖笑問道:“主公聽了臣的這個故事,有何感想?”

秦德公笑回道:“卿所講的,隻能作為一個故事,隻能作為一個飯後的笑料,老虎是野獸,試問野獸會說話嗎?”

廖沉默良久道:“好,臣給您講一個人。講這個人之前,臣問您,世上有魔鬼嗎?”

秦德公回道:“有。”

廖問道:“魔鬼與人相比,誰更厲害?”

秦德公回道:“那當然是魔鬼厲害了。”

廖道:“那臣就給您講一個魔鬼與人的故事吧!”

海底裏有一個瓶子,這瓶子裏困著一個巨魔。那是五百年前被一個神仙收到瓶裏的。巨魔許了一個願,誰能把這個瓶子撈起來,把瓶塞打開,救他出來,他就贈給這個人一座金山。可是,五百年過去了,還沒有人把這瓶子撈起來。巨魔十分氣惱。他詛咒說:“以後,如果誰把我救出來,我就一口把這個人吞掉。”有一個青年漁夫,撒網捕魚,當他收網的時候,發現網裏有一個古舊瓶子,他把瓶塞打開,啊!一陣濃烈的煙霧噴出來,徐徐吐出一個比山還大的巨魔。“哈哈哈哈!”巨魔的笑聲,震得大海波濤洶湧。他說:“年輕人,你把我救出來,我本應謝謝你,可是,你做得太遲了,倘若你早一年把我救起,你就可以得到一座金山啦!唉,我等了五百年,我太不耐煩了,我已經許了惡願,要把救我出來的人一口吃掉!”

漁夫吃了一驚,既懼且悔:我救了你,你不但不感恩,反而要吃我!他恨不得衝上去摑巨魔幾個耳光。

但他不敢。若論單打獨鬥,他絕不是巨魔的對手。

他默想片刻,笑吟吟地說道:“你這謊撒得未免有些太大了吧,看你的身軀,壯得像一座大山,莫說我手中的這個古瓶,就是換作一隻水桶,也盛不下你一個腳指頭,可你竟然說你是從這個瓶子裏出來的,鬼才信呢!你若真是從這個瓶子裏出來的,你就再鑽進瓶子裏去,若真這樣,不說我,連我的嬌妻和愛子,也一並讓你吃掉。”

巨魔嘿嘿一笑道:“你這話當真?”

漁夫道:“我若騙你,天打五雷轟。”

巨魔竟然信了,化作一陣濃煙,徐徐進入瓶子裏。漁夫立馬撿起瓶塞將瓶口堵住,任那巨魔百般央求,也不為其所動。原本想將瓶子扔進大海了事,又恐怕別人打撈出來,步自己的後塵,便尋了一把刻刀和竹片,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刻在竹片上,又將竹片係在瓶子上,一同拋入了大海。

廖頓了頓道:“若單單是兩個人鬥毆,也許是力大者、剛猛者居上。但指揮一場戰爭,治理一個國家,就沒有這麼簡單了。它得靠智,智就是智慧,智慧是看不見摸不到的,我們之所以擁有智慧,是因為我們有崇高的靈魂,不是飛鳥卻可以翱翔,不是遊魚卻可以暢遊海底,這全部都是因為我們是人類,擁有靈魂,擁有智慧。靈魂、智慧之所以崇高,是因為它為我們插上了理想的翅膀,讓我們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智慧猶如一把金鑰匙,可以隨時打開我們頭腦的門,智慧是隱身人,智慧就是力量,智慧是戰無不勝的!”

聽了廖這一番言語,秦德公沉思良久,方道:“卿所講的這兩個故事畢竟是故事而已,不管是農夫智擒老虎,還是漁夫智鬥巨魔,有哪個人親眼見過?卿若真的想說服寡人,卿就講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物,一個智者戰勝勇者的故事。”

廖笑道:“這故事不用講,但臣想問主公一句話,就世子與任文、任好二公子相較,孰最剛勇,孰的腦瓜最好使?”

秦德公回道:“若論剛勇,當然是世子了。至於腦瓜嘛,任文和任好似乎高出世子一籌。”

廖道:“如此說來,那勇者當推世子了?”

秦德公道:“是這樣。”

廖又道:“智者呢?智者應該是任文和任好了?”

秦德公輕輕頷首。

廖道:“果真這樣,請主公把世子和任文、任好二位公子召來,臣要當麵考較一下他兄弟三人,看一看智者和勇者誰厲害。”

秦德公道:“好!”當即降旨一道,命世子與任文、任好,即刻來前殿麵君。

不到一盞茶工夫,三人相繼來到前殿,躬身向秦德公請安。此時的秦德公,已經隨內史廖來到了前殿的庭院中,迎風而立。廖就站在德公身旁,懷中抱了一隻大紅公雞。

廖笑著對世子和任文、任好說道:“今日裏主公高興,想和世子並二位公子做一場遊戲。這遊戲嘛……”

他從公雞身上拔下一根翎毛,對世子說道:“世子剛勇堪稱天下第一,但不知世子能不能將這根翎毛擲到牆外?”

世子不假思索道:“莫說一根雞毛,就是一個活人,我也能把他擲到牆外。”

廖笑嘻嘻地說道:“如此說來,就請世子一試。”

世子右手拿著雞翎,麵牆而立,風從對麵吹來,像針刺一般,他一連擲了十幾次,也沒有把雞翎擲過牆去,氣得滿麵發紫。

秦德公一臉不悅地說道:“汝暫退一旁,讓你二弟擲吧。”

任文接過雞翎,並不急著投擲,而是撿了一個有棱角的小石頭,又從腰中絲帶上扯下幾根細絲,將雞翎和小石頭拴在一起,輕輕一擲,那雞翎便飛過了院牆。

秦德公雖然沒有說話,卻是一臉的喜悅。

輪到任好的時候,他既沒有撿石頭,也沒有扯絲帶,反把整個雞子要了過來,麵向內史廖笑問道:“雞翎是從哪裏來的?”

廖回道:“雞身上來的。”

任好道:“是雞翎重,還是雞子重?”

廖回道:“當然是雞子了。”

任好又道:“是一個雞翎多,還是雞身上的雞翎多?”

廖回道:“當然是雞身上的雞翎多了。”

任好道:“那我情願將這個比雞翎重的,又非一根雞翎的雞子擲過牆去,您看怎樣?”

廖頷首應道:“可以。”

任好將手一揚,雞子從院牆上飛了過去。

世子大聲嚷道:“這不行,說的是擲雞毛,沒有說擲雞子!”

秦德公皺著眉頭斥道:“爾嚷嚷什麼?回後宮去!”

複又指著任文、任好道:“汝也退下吧。”

等世子和二位公子離去後,內史廖笑問德公道:“這一場小遊戲,主公已經目睹了,請主公說一說,是勇者力量大,還是智者力量大?”

秦德公長歎一聲道:“這很難說,因為它畢竟是一場遊戲。”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秦德公的心絞痛又犯了,不得已,仍是靠喝醉酒才撐了過去。但這一次醉的時間,比上一次多了兩天兩夜,醒來後一臉的憔悴,頭發暈,連走路都打擺子。

薑戎主戎主:夷狄之國君不同中原,稱主。吾離,既勇且狡,屢屢入寇岐豐,秦德公奮起抗擊,五勝三負,方把薑戎主的氣焰壓了下去。薑戎者,夷族也,在秦國之西北,立國已有數百年,在戎狄之族所立之國中,國勢最強。但通過和秦軍的幾次較量,他知道單憑武力是征服不了秦國的。於是,便萌生了一個歪門邪道,遣使攜國書一封,並怪物一隻,直馳秦都汧城。

秦德公聞聽戎使到了,強打精神,在前殿接見了戎使。戎使呈上國書,袖著雙手,一臉怪異地瞅著秦德公。

秦德公展開國書讀道:“上國之君親鑒:寡主與上君,大小戰不下八次,互有勝負。今當草肥馬壯之時,寡主有心與上君再作一場拚殺,忽聞上君貴體抱恙,跨不了馬,提不了槍。寡主若是就此罷兵,又有些不甘。中原之士,常譏我戎狄之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勇而缺智,寡主欲和上國鬥一鬥智,不知上君肯賞臉否?”

秦德公將薑戎之國書朝禦案上啪地一放,滿麵不屑地向戎使說道:“寡人和貴主,是打出來的朋友了,他有幾斤幾兩,別人不知,寡人還不知道嗎?寡人賞他一個臉,怎麼一個鬥法,還請貴使明示。”

戎使道:“外臣帶來奇物一件,上國君臣若能叫得出此物之名,並將其降伏,下國願意臣服上國,永不犯邊,否則,可別怪下國做出不義之事——趁火打劫了!”

說畢,袖手而立,冷麵相觀。

秦德公強壓怒火道:“那奇物今在何處?”

戎使回道:“被擋在宮門之外。”

秦德公當即傳旨一道:“放它進來。”

有一盞茶工夫,二戎卒抬著一個鐵籠子進來,那籠子裏關著一個奇物,有八九斤重,說它像隻老鼠,老鼠哪有這般碩大?說它像隻刺蝟,皮毛卻很是光滑;說它像隻大貓或兔子,卻又長著一張老鼠的嘴巴。

它到底是一個什麼呢?

這可難壞了秦國君臣,一個個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八字。與之相反,戎使及二戎卒卻是一臉的得意、輕蔑之色。

前殿一片肅靜。

秦德公把二目移向內史廖,欲言又止。廖大跨一步,雙手抱拳,對戎使說道:“我大秦千裏之國,豈能無人識得此物?請假我半年之限,定然給貴使一個滿意的答複。”

戎使一臉戲謔道:“半年是不是有些太長?”

廖道:“那就五個月吧!”

戎使道:“還是有些太長。”

“四個月呢?三個月呢?汝不能逼人太甚!”

戎使終於點頭了:“三個月就三個月吧。”

廖道:“咱一言為定!”

戎使道:“一言為定。”

廖道:“請貴使先去驛館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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