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
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我止不住靠著椅背呼氣。
我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林屹辛在公司樓下和他點了點頭,從前座捧出了一束玫瑰遞給他。
樣式和裴燃每次送我的一模一樣。
車子轉了個彎,開始朝向完全相反的路。
我猛地意識到,他為什麼會換一輛車。
剛結婚那陣,裴燃總說像一場美夢,到哪都不放心我。
那是他送給我的車,我們手機都裝著定位,能看得見路線。
職場上勾心鬥角那一套,他到底用在我身上了。
我伸手摸了一把眼淚。
今天是個好天,陽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裴燃去了一家酒吧。
挺有名的臟亂差,他這樣一個矜貴的人和那兒格格不入。
可他輕車熟路的進了房間。
執念我突然沒有繼續跟下去的,呆呆的望著路邊。
直到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來——
裴燃剛創業時的學妹。
我有三四年沒見過她了。
訂婚那天,裴燃的胸花歪了一點。
她堂而皇之的越過我,很自然的替我的新郎整理好。
我知道他們沒什麼。
裴燃剛和我在一起時就說曾經和她有過幾天朦朧的曖昧期。
他說的坦然,我也可以接受。
都是成年人了,說清楚就好了。
況且我在公司裏有股份,也有眼線,沒一個人傳出他們有事。
最重要的是,那是裴燃。
我沒理由不信他。
他回家就答應我把女孩換了,沒有一絲猶豫。
事實上他也真沒騙我,他確實是把學妹秘書換了,可他床上沒換。
林屹辛說的那些話在我腦子裏盤旋了一夜。
我忘不了。
我不能忘。
我找了最近的一家醫院掛號。
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再過幾天,就能看清她的小手小腳。
我設想過無數次迎接孩子的喜悅。
唯獨沒有現在這般場景。
「今天能做手術嗎。」
我歎了一口氣。
肚子裏的寶寶似乎是預知到自己不該來這世上,踢了我幾下後又安分的一動不動。
我摸著自己的肚臍。
想盡力感受她的心跳。
從買房子那天,家裏就有兩間屋子是空的。
這些年我陸陸續續添置了不少家具。
裴燃給孩子買的禮物已經堆滿了半個房間。
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很合格的父母。
可我現在連把孩子生下來的資格都沒有。
我不能讓她出生在謊言構造的家裏。
「你確定不要這個孩子了嗎。」
「流產手術是有風險的,需要一個家屬的聯係方式。」
醫生把麵前的單子又往我身邊推了推。
我提筆,愣了很久。
還是寫上了裴燃的名字。
我愛過他,所以這段婚姻我做不到那麼灑脫的離開。
他該看著孩子的離去。
就當是我對他的報複。
良久,我闔上眼,將淚水吞到肚子裏。
「我確定。」
我不能這麼自私,明知孩子得不到父母充分的愛還要讓她出生。
今天醫院沒太多人,從來到準備沒費多少時間。
進手術室的前一刻,我給裴燃發了三個字。
「離婚吧。」
隨後被推到房間裏,等待生命從我體內的流失。
這一刻我甚至很平靜。
提不起生氣,也沒有想象中那樣痛苦。
我隻是覺得有點不值。
替自己不值。
手術打了麻藥。
我閉上眼,做了一場夢。
夢裏是20歲的裴燃。
他隻看著我伸了伸手,半晌,懸空的手狼狽地放下。
裴燃垂著頭沒說話,潮濕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說:
「是不是現在的我對你不好,你才會夢到我。」
夢醒了。
我睜開眼。
現實裏的裴燃站在床前,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近乎打濕衣襟。
他抖著身子,略微沙啞的嗓子帶著輕顫。
「歲歲…」
我的目光掃過他慘白的臉色,慢慢向下。
開口說話牽動著傷口,很疼,很疼。
可我還是一字一頓。
「裴燃,你衣服,扣子係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