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藥材預防瘟疫,到時死了百姓,朝廷一樣會治罪。
且她不明白為何韓逸之要對全辭說謊,雖說現在有侍衛守著,沒有人靠近後院放物資的倉庫,但明日若是拿不出,又該如何是好?
就在她疑惑之際,韓逸之的聲音又響起。
“來時路過的幾個村莊百姓與難民不太對勁,包括全辭,他今日來接我們時,也不是從河堤處趕來,而是從這府上,這連州城水患恐怕沒有上奏的那般簡單。”
說到最後,他眉眼間也盡是冷意。
他們押送的糧食沒有被搶多少,反倒是藥材被搶光,極有可能這次水患已經爆發了瘟疫,那些真正的村民要麼就是死了,要麼就是被關了起來。
這樣一來,他們明日發不出藥材,不僅百姓怨懟,後麵若是瘟疫之事暴露,這失責造成瘟疫的罪便是他們來擔了。
“這連州水患或許比在京城接到消息時更早也更為嚴重。”齊然臉色也變得有些沉重,“看來明日得盡快去河堤處看看了。”
宋時也突然也想到今日進城時見到全辭的情景,河堤處離城門怎麼也得半個時辰,全辭就算趕來,以現在的天氣,那腳上的泥也應當是幹的,但他腳上的卻是濕的。
這郡丞全辭有問題,還有那未出麵的太守周牧亦然,他們都來這般久了,按理說以韓逸之這皇子身份,不應當還不出來迎接。
而一旁的趙宇神色便更加憤恨,他一拳打在桌上,眼含怒火,“這狗官,竟敢欺瞞聖上謊報洪災,簡直不將天家威嚴,百姓民生放在眼裏!”
見此,宋時忍不住側首淺淺翻了一個白眼。
就這腦子是怎麼坐上錦衣衛北鎮撫司這位置的,怕不是靠的一身蠻力?
她以為自己這不起眼的動作沒人發現,但卻是被上首的韓逸之看得清清楚楚。
“宋世子,對此事有何見解?”見她此神情,韓逸之想起之前在城外她說的那幾句話,便又忍不住問。
被點名的宋時,心下一緊,瞬間坐直了身子訕笑兩聲,“臣覺得殿下與兩位大人說的極對,倒也沒什麼見解。”
她當了十多年的廢材世子,能說出什麼見解。
且韓逸之今日之所以謊稱藥材未丟,想必也是想要詐一詐全辭,看他還有何動靜,恐怕都已經謀劃好了下一步了。
但韓逸之聽了這話,心下疑心更甚,但到底也沒再問。
倒是一旁的趙宇,趙宇嗤笑一聲,言語盡是不屑,“殿下問他不就白問了嗎。”
一個連國子監年考都不及格的人,能說出什麼見解。
宋時現在是煩透了此人,簡直嘴毒得不像話,剛要反駁,屋外便響起侍衛的聲音。
“殿下,連州太守周大人求見。”
周牧來了?還當這人要明日才來呢。
“請周大人進來。”
門打開,一個矮胖的男子,穿著官服,微彎著腰一臉忐忑地走進來。
“參見三皇子殿下,各位大人。臣今早去疏散難民,未能來迎接,還請殿下恕罪。”
“周大人客氣了,快坐。”韓逸之收起臉上的冷意,微微勾起嘴角說道。
剛坐下,不待他開口,韓逸之又問,“本殿下見一路難民也並密集,周大人剛剛說去疏散難民,是何意?”
其他幾人也都將目光投了過來,周牧連忙回道,“不過是幾人為了糧食起了衝突,都已經重新分發。”
“周大人與全大人到是盡心為民的好官。”齊然笑著誇讚。
周牧見韓逸之沒有再問,神情也變得輕鬆,應聲道,“這都是下官該做的。”
接著他又說了些近日連州的問題,與在京城聽到的無異,隻不過難民卻是在緩慢增加,河堤的缺口在慢慢變大。
若是沒有發現這連州的異樣,或許他們還覺得在賑災的物資沒到,這難民與河堤的缺口的增大是正常的。
但現下在座的幾人聽著,心下各異。
待周牧說完後,韓逸之才點頭,“周大人做事,本殿下自是放心,明日一早還望周大人安排些人,將藥材分發給受難的百姓,防止瘟疫橫生。”
聽此,周牧神情不由得微微鬆動,隨即又立刻恢複正常,“這是自然。”
說著他又起身對著韓逸之行了一禮,額間冒著細汗,“現下也過到了申正時刻,不若殿下與幾位大人前往臣的府上一聚,今晚臣為幾位大人設接風宴。”
齊然與趙宇也是對視一眼。
接風宴?
他們是領旨來賑災救人的,設什麼接風宴?
莫不是鴻門宴吧?
但是韓逸之卻是輕笑了一聲,讓周牧不由得身子又彎了彎,正要收回剛才的話認罪時,又聽見上首之人道。
“周大人想得倒還是周到些,反正也不急著一晚,便讓這些兄弟好好放鬆一番,明日便將藥材糧食還有河堤修繕一事安排好,本殿下也能早些回京複命。”
“是是是,臣這便回去安排,恭候殿下與各位大人。”
周牧肥胖的臉上也堆起笑意,連忙行禮應聲,退了出去。
待人走後,趙宇便忍不住問,“殿下,藥材不是被搶了麼,明日怎麼分發?且今晚這宴席恐怕也是有詐。”
韓逸之還未說,一旁的齊然便先開口,“殿下莫不是想要利用今晚這宴會,將這藥材丟失的事推給周太守等人?”
他也隻能想出這個理由。
“猜對一半,宴席上的酒你們來者不拒,但也得留個心眼,別出岔子,明日還得去河堤處看看。”
韓逸之靠在木椅上,手指敲著桌麵,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宋時。
正要收回目光,卻被她驟然抬首對上。
宋時心下漏跳一跳,有種在國子監聽課時被夫子點名的情景,手在袖中也緊緊收起。
她剛剛隻是突然想到,韓逸之可能還想要利用此事讓周牧將丟失的藥材拿出來,才有的這猛然抬首的動作。
但在看見韓逸之那冰冷的神色時,便知道這最後一句話是對她說的,畢竟現在她是這裏最無用之人。
於是她連忙又將目光移開,一臉謹慎地應聲道,“臣知曉。”
“世子若不勝酒力便不要去添麻煩。”趙宇冷哼一聲道。
又來!
她倒是想不去,但若是不去,這萬一府上這些東西又出了事,那她不就難辭其咎了嗎。
“我說趙大人您還是別在我身上費心了吧,這丟的東西都還未找回,你且管好自己再說。”宋時嘴角微揚,絲毫不懼他的諷刺,直言道。
且對付這種人就是不能太給臉了,不然還沒完沒了!
“你!”
“閉嘴!”上首韓逸之在聽見不勝酒力這幾個字時便已經黑了臉,見著趙宇還想再說,怒聲打斷他,“等下出發時,安排人去包下客棧,今晚不用回全府!別讓周牧等人發現。”
說完他便起身出去。
宋時得意地看了眼滿臉憋屈的趙宇,在他動手前快步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