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了,我陪夫人進屋吧。”裴瑾行見我無動於衷,想要牽住我的手。
這聲“夫人”,我已許久沒聽到了。
打從入京,傅嬌嬌出現開始,裴瑾行便再也沒有喚我一聲夫人。
府中宴請賓客,卻讓我這個做當家主母的侍奉婆母,不得出席。
三年來,出現在裴瑾行身邊的人就一直是傅嬌嬌。
以至於,京中眾人都以為裴瑾行從未娶妻,身邊隻有一個姓沈的小妾。
我知道後,怒氣衝衝找裴瑾行對峙。
可他卻一再否認,隻說是眾人風言風語,胡亂傳謠。
他對天發誓,當家主母的位置隻能是我的。
那時他的眼神堅毅,神態肅然,足以讓我深信不疑。
“夫人,今晚為夫陪著你可好?”
思緒被拉回,裴瑾行目光又變得深情。
他作勢貼上來,裝得一副好夫君的模樣,我不動聲色地躲開。
他的身子局促地僵愣,轉而垂下眼,落寞不已,“時宜,為何我感覺你變了,變得不再體貼,咄咄逼人了......”
我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望向一地淒清。
當年,認識裴瑾行的時候,他是前朝被抄家家的世家子弟,落魄到筆墨紙硯都是撿別人丟棄的。
讀書人,皆看重門第,像裴瑾行這樣身份卑微,讀書卻頂好的人,便讓人眼紅不已。
他們偷偷放火燒了裴瑾行的家,逼著他在冰天雪地裏流浪街頭。
一次我偶爾路過,卻看到昏倒在雪裏的他,我於心不忍,偷偷將他帶回了家,給他筆墨紙硯,一屋典籍經史。
而我,裴瑾行最恨我這種商賈之女,對我從來沒有好臉色。
直到裴瑾行第一次鄉試時,我冒著大雪前往寺廟,在廟裏祈求了整整一天,最後倒地不醒。
醒來後,我第一次看見了淚流滿麵的裴瑾行。
他握著我的手,哭紅了眼:
“沈時宜,我都說了這世上還沒有難倒我的卷子,你怎還要傻兮兮冒著大雪去求佛?”
“我是向菩薩求願,願郎君次次頭名,高中狀元......”我囁嚅著。
他哽了哽,隨後緊緊抱著我,身體顫抖:“真是個傻子,你知不知道,看看你冰冷的躺在床榻上,我以為連你也不要我了。”
之後,裴瑾行好似換了一個人,對我體貼入微,柔情似水。
而我也努力打通人脈,助他拜名師,交貴友。
後來,我們的事自然被捅在了父母麵前。
我的阿爹阿娘寵我至極,欣然應允。
而裴瑾行的孤母卻認為我這商賈之女的身份根本陪不上他日後要高中的兒子,撒潑打滾讓我離開。
大孝子的裴瑾行第一次忤逆母親,連夜前往京城,找青梅竹馬為我求來一根金釵。
我感動得淚流不止,盡管釵子有些瑕疵,但我也愛如珍寶。
後來入京,府中小聚,我盛裝出席,特意帶上裴瑾行送我的金釵,傅嬌嬌看了眼卻驀地笑出了聲。
直到,我撞見裴瑾行與傅嬌嬌的私情後,順藤摸瓜才知道,當年裴瑾行為我求來的金釵,是傅嬌嬌厭棄的。
我回過神,金釵上反著銀色的月光,二者格外不搭,就像我和風光霽月的狀元郎,早已貌合神離。
頭上的金釵被狠狠拔下,我扔給裴瑾行,頭也不回地離去。
“裴瑾行,你既說我變了,那我也不遮著掩著,這釵子我嫌晦氣,也不要了,拿去丟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