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身子骨一向不好,要不是世子及時趕到,我都不敢想......”
春曉聲音沙啞,守在孟姝身旁垂淚,眼眶通紅。
孟姝躺在床上,看著春曉稚嫩的麵龐,目光發怔。
火舌子舔過身體的痛感仍有餘威,一睜眼,她竟回到了多年前探春宴這天!
這一年,她剛剛及笄,不過十六歲。
也是這一年,她生了場大病,纏mian病榻半月有餘,就此落下病根。
起因是兩天前,她在池邊賞花,卻被幾個不長眼的家丁推入水中,她不擅水,是殷烏桓經過將她救起。
寒冬臘月,冷水刺骨,似綿綿的針紮。天地間,隻餘下殷烏桓焦急的模樣。
也就是那時起,孟姝芳心暗許,就此蹉跎了半生。
思及往事,孟姝苦笑,“春曉,扶我起來梳洗,探春宴,我也得去。”
探春宴是春天最隆重的宴會,原因無他,這是公主舉辦的,一開始本是閨房私會,慢慢演變成了高檔的相親宴。
上輩子她大病未去,惹得公主不快,汴京個個都是人精,得知公主不喜她,宴會索性不再給她遞帖子,她的大好年華,便全浪費在了那一人身上。
孟姝透過銅鏡看向自己。
鏡中之人大病初愈,臉型削尖,秀眉楚楚,唇色微粉,水眸瀲灩,春曉手巧,上妝雖淡雅,卻如出水芙蓉,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春曉剛哭過,眼眶仍紅著,見此也看呆了,眼神迷li:“小姐,你再笑我都移不開眼了。”
孟姝眉目含笑:“快收拾東西,再不出門,你家小姐可要遲了。”
探春宴聚齊了汴京出色的少年郎,何必吊死在殷烏桓一棵歪脖子樹上。
......
半個時辰後,孟姝攙著春曉的手下了馬車。
未走幾步,便見一群人聚在一起,為首的竟是殷烏桓。
孟姝早料到有此一遭,正要移開腳步,卻聽裏頭的人一陣哄笑。
“我們世子也是好本事,竟然能使出英雄救美這招,難怪能惹得孟家阿姐動心!”
腳步頓時僵在原地,孟姝怔住。
殷烏桓此時頭痛難忍,被人起哄也心不在焉。
他記得上儀宮失火,他得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趕去救人。
等到了地方,宮人已膽顫心驚地跪了一地,個個拉著他的腿哀求,道皇上千金之軀不可立於危牆之下,上儀宮夫人已經去了。
他不信,甩開眾人衝進火中時,孟姝正闔著眼縮在角落裏,像沉沉地睡著了。
他的心顫了下,趕緊將人打橫抱起。
眼見要闖出去,頭頂的橫梁卻突然砸下。
後腦勺鈍痛,殷烏桓失去了意識,再睜眼竟回到了多年前的探春宴上,身旁站著年少時的朋友宋沛。
殷烏桓心不在焉,宋沛卻過來勾肩搭背,言語戲謔:“你就不怕日後被她知道真相?”
宋沛的語氣不無豔羨。
孟家阿姐他瞧過幾次,生得一副好相貌,連他也未嘗沒有春心萌動過。
隻是她冷清淡漠,旁人接近不得。
殷烏桓冷淡地掃了一眼河對岸,沒見孟姝的身影,隻有幾個陌生的女郎以扇遮麵,含羞帶怯地瞧他。
庸脂俗粉,不及孟姝半分。
殷烏桓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敷衍道:“知情的家丁已盡數遣散了。”
他已想起前因,幾日前京中的世家子弟設下賭局,看誰能讓孟姝動Qing。殷烏桓自恃了解阿姐,便找了幾個家丁故意將她撞入水中,又親自搭救。
果然如他所料,孟姝日後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宋沛敬佩道:“行吧,這場賭局算你贏了,你要什麼盡管開口,別和兄弟客氣。”
聞言,殷烏桓才認真幾分。
右統領家雖好,卻不如宋家家主深得帝心,又是隴西望族,堪為世家之首,他重回一世想更快奪位,自然不能放過這廂助力。
宋沛與他雖是好友,聯係卻不夠緊密,若要奪得宋家的支持,結成姻親才最為穩妥。
“聽說你嫡姐過些天要去長生寺上香?”
宋沛愣了下,半晌吃驚地追問:“你,你這是......”
見殷烏桓神色不似作偽,宋沛咂舌:“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怕你家阿姐真惱了你嗎?”
要論殷烏桓的家世人品,自然與嫡姐門當戶對,若是平時,宋沛樂得玉成此事。
但孟姝可是剛因他落了水!
宋沛麵上的惋惜毫不遮掩,殷烏桓心生不悅,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麵之人:“怎麼,你憐香惜玉上了?”
此時的他,早已坐過至尊之位,喜怒不形於色,一雙眸子卻極具威懾,換作宮人,早該跪下求饒了。
偏偏宋沛不察,他隻想起少見的幾次見孟姝。
那樣一雙眼......
思及此處,宋沛心思一動,話已脫口而出:“當然,誰不心動。”
“嗬,”殷烏桓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要不咱倆換換?”
話音一落,他餘光一瞥,當看見身形纖弱,麵無血色的孟姝時,他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孟姝表麵平靜,眸中卻是恨意翻滾。
重活一遭,孟姝本以為一顆心已千錘百煉,早對殷烏桓死心,今日方知世上還有更狼狽之處。
殷烏桓怎敢輕賤她至此?
方才熱絡的氛圍瞬間僵硬到讓人窒息,殷烏桓不知孟姝怎會突然到來,但探春宴乃公主舉辦,聚集了汴京無數清俊少年和世家貴族,總不能由她在這鬧起來。
思及此,他開口道:“來得正好,阿姐。宋沛心悅你多時,不如你便撫琴一曲以助眾興,如何?”
一語話落,宋沛先跳了起來,“胡說什麼,我沒有!孟阿姐,你別聽他瞎說。”
探春宴上曲藝都是請了專門的歌伎,各家小姐都是到了晚上公主來了才會撫琴獻藝。
此舉不是折辱了孟姝嗎?
殷烏桓卻道,“阿姐喜歡,你不讓她彈,她還不高興呢。”
“是吧,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