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怪力。
從幼時起,周圍的貴女便對我排擠嘲笑。
京中孩提都當我是洪水猛獸,懼我怕我。
父親更是厭惡我這個怪物。
唯有娘不一樣。
她總是肯定地說,我不是怪物,而是小勇士。
長大後定是當女將軍的料。
還給我異於常人大的鞋襪上繡上可愛的小花,哄我開心。
我娘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後來,我真的當上了女將軍,娘卻死了。
寵妾滅妻的爹,狠毒的姨娘,白眼狼的庶妹。
我要他們全都給我娘陪葬。
1
我日夜兼程趕回京城,趕上了我娘出殯的日子。
我騎著戰馬,將出殯隊伍堵在長街。
看到那口漆黑的棺材,我鼻頭一酸,心痛到窒息。
長街上聚滿了人,都等著看熱鬧。
父親站在隊首,指著我怒罵。
“逆女,你還知道回來!
“你娘活著時盼不到你,現在死了你還鬧著開棺,非攪得她不得安生嗎?”
我眼眶發脹,翻身下馬。
無視他的嗬斥,要強行開棺。
娘向來身子康健,七日前,她還和我通了書信,她說她等我回來。
怎麼可能忽然重病,暴斃而亡?
她是被人害死的。
父親上前阻攔,厲聲嗬斥道:“你敢?
“今日你若強行開棺,便是忤逆,按律當將你逐出家門。”
隊伍裏跟著的護院家丁更是擺出架勢盯著我,虎視眈眈。
我視線掃過他,冷笑一聲。
“我乃鎮遠大將軍,鎮守邊關,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戰功赫赫。
“如今我娘的死有疑,我自然要開棺查驗,有何不敢?
“你且將我逐出家門就是。”
我話音剛落,身穿鎧甲的將士們立刻拔刀,將隊伍團團圍住。
周圍一陣躁動,人群竊竊私語。
父親眼裏閃過狐疑,皺著眉環視穿著鎧甲的將士。
似乎證實了我的話並未作假,他眼裏閃過一瞬的懼怕和心虛。
想要攔我,副將的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不敢有多餘的動作,隻能對我破口大罵。
我充耳不聞,向棺材走去。
每走一步,我腳步便沉重一分。
來到棺材前,我蜷了蜷手心,喉頭發緊,將手搭上棺材,稍稍用力,便將棺材蓋推開。
娘的臉映入眼簾那一刻,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胸口像是被破了個大洞,血淋淋地痛。
她臉色發青,七竅流血,明顯是被人毒死的。
身上還布滿了傷痕,靜靜地躺在這口薄棺裏。
我攥緊手心,瞬間心裏恨意滔天。
身後父親暴怒的聲音響起:“反了,反了,當真是家門不幸!”
我咬緊後牙,抽出佩劍,一劍將他挑翻在地,劍尖直指他眉心。
父親嚇得渾身顫抖,麵上套著的白衣敞開,露出了裏麵繡著金絲的錦袍。
就在這時,手下來報。
說父親新納了個姨娘白氏,容貌嬌美,手段狠辣。
入府後處處算計刁難我娘,還差點毀了我娘的名節。
娘死前,她派身邊的人去買過砒霜。
我聽得心直顫,握緊了劍柄。
仇恨快要將理智衝垮。
他們,都得給我娘陪葬。
2
我娘生我時難產,足足痛了一天一夜。
待我出生,眾人才發現,我比尋常胎兒要大兩倍不止。
父親一心想要兒子,在得知我是女孩後,全然不管我娘大出血危在旦夕,轉身就走。
好在我娘撿回了一條命。
起初我隻是身形較旁的同齡人健碩些。
慢慢地,我力氣也大得驚人。
那年春日宴上,我不小心掰斷了尚書府千金最喜歡的玉簪。
自那以後,京中人都知道,顧家有個長相怪異,力大無窮的怪物。
京中小姐開始排擠嘲笑我,尋常人家小兒夜啼,父母便用我來嚇唬孩子。
父親嫌我給他丟人,更加厭惡我,還罵我是怪胎。
就連府裏下人,都對我說三道四。
唯有娘不同。
每每我受到欺負時,她就小心將我抱在懷裏。
溫聲細語安慰我,又肯定地說,我才不是怪物,力氣大也有好處,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她說我現在是小勇士,等長大了,定然是當女將軍的料子。
我的腳大尋常姑娘一倍不止,娘便親手給我做鞋襪,還在襪子上繡上可愛的小花哄我開心。
後來,我娘偷偷給我請了武學師傅,我日日習武,一天也不曾落下。
及笄那年,我爹要將我嫁給頂頭上司家性情暴戾的癡傻兒子。
娘紅了眼眶,說是她沒用,護不住我。
她讓我逃,她說憑我一身腱子肉和武藝,能自保也能吃飽飯。
總比嫁給癡兒來得好。
我不走,娘就哭,還要一脖子吊死。
我不得不聽話,逃出了府,索性去參了軍。
直到當上百夫長,才有了給娘寫信的機會。
我在軍中的職位越升越高。
一年前,原先的鎮遠大將軍戰死,我於亂軍中直取敵方將領首級。
那一戰,反敗為勝。
皇帝下旨,命我接替鎮遠將軍一職。
隻待年關時班師回朝,接受封賞。
這些,我都在信裏同娘提過。
我心裏高興,說等我回來,用軍功為她請封誥命夫人。
娘卻回信,隻願我吃飽穿暖,平安歸家。
信紙上帶著熟悉而令我心安的馨香。
可現在,一切都煙消雲散。
我娘死了。
長街一片喧鬧,父親指著我嗬斥。
“逆女,你是將軍又如何,難不成你敢當街弑父不成!”
我早已對他起了殺心。
他話未說完,我手起劍落,砍斷了他的一隻胳膊。
瞬間鮮血噴湧,人群四散。
慘叫聲中,我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他。
“有何不敢?”
可我不想讓他死得這樣輕易和痛快。
他是始作俑者不假,但對我娘痛下殺手的,還在顧家逍遙法外。
我要讓他們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命人將娘的棺材守住,又將父親五花大綁。
而後翻身上馬,朝著顧家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