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了一隻雄性人魚,他叫阿藍。
發現他吃了村裏所有的雞鴨後,我以自己的命要挾,讓他回了海裏。
後來我救了一位小公子,他上門求親,我答應了。
在成婚前一天,我被海浪拖進了海裏。
深海中,阿藍第一次說話。
他說我們早已是夫妻,讓我不許嫁給旁人。
1
我撿到一條人魚。
因為他的尾巴是藍色的,就給他取名阿藍。
阿藍不會說話。
似乎也聽不懂我的語言。
但我太孤單了,他最起碼算半個人,所以我把他留了下來。
我們朝夕相伴,慢慢地我把他當成了我唯一的家人。
經過我的嚴苛訓練,阿藍已經勉強能夠聽得懂人話了。
但他仿佛是個天生的啞巴,即便張口也是無聲。
日子雖然平淡,我卻樂在其中。
直到有一次,我在一次外出時因為腳滑不小心腦袋磕到了礁石,一連暈了兩天,直到被路過的村民救起才勉強撿回一條命。
回村的那天,村裏請了黃袍道士正在做法。
那道士嘴裏嘰裏呱啦說了一堆聽不懂的,眼球黃黃的,燒了手中的符咒。
然後他得出結論,說我們村裏出了妖物,有不祥之兆。
唯有砍下他身上的致命之處,才可避免災禍。
我覺著他是靠一張嘴坑蒙拐騙,可村裏的老人們卻信了,哀歎著紛紛跪了下來。
我這才知道,短短的兩天內,村裏所有的雞鴨全都失蹤了,並且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賊子,這才請了道人來問法。
我心下驚慌,有某種不好的預感,連忙跑回了我的小破屋。
屋子的後溝裏,就是那些失蹤了雞鴨。
它們通通都被活活掏空了心臟。
2
我開始害怕,又異常慶幸。
我害怕阿藍,也害怕他被村裏人捉了去。
我慶幸屋子偏遠,未能有人找到這裏,沒發現那些死了的雞禽,也沒有發現阿藍。
阿藍可能也意識到自己幹了些什麼,整條魚縮在缸裏,不敢抬頭看我。
我盯著他銀色的眼和發,那不同常人的魚鰭,還有那條漂亮夢幻的藍色魚尾,深刻明白他和貓狗有著巨大的差異。
我坐在門口熬了一宿,最終還是不忍心將他交給那道士。
痛定思痛,我揉了揉他海藻般柔潤的頭發,心中萬分不舍。
「阿藍,你走吧,回大海去,那裏才是你真正的家。」
他聽懂了,漂亮的眼睛裏露出迷惘和無助,還很受傷。
他用魚尾纏住我,嘴巴一張一閉,無聲地懇求著我讓他留下。
我眼一閉,狠下心來威脅他。
「如果你不回去,我就跳下海,溺死在裏麵。」
他不掙紮了,呆呆地看著我,眼裏溢出淚來。
淚珠劃過他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成了珍珠,劈裏啪啦地掉在地上。
3
收珍珠的人麵對著我拿給他的阿藍的眼淚幾乎驚掉大牙。
他強壓下心頭的喜悅,裝作不在乎地開了一千兩的價格。
一千兩對於我來說似乎一輩子也用不完。
我懵懵地按了手印,接過了銀票。
那人卻在我身後進了包廂,和裏麵的老板聊著什麼「無價之寶」「黃金」之類的。
我將這錢先去買了一堆雞鴨送回了村裏,算是替阿藍還清了債務。
還剩了很多,我找了個盒子裝起來埋在了可靠的位置,用一點拿一點。
雖然已經不愁吃穿了,但我還是每日都去海邊。
阿藍會在那等我。
他咕嚕咕嚕地吐出泡泡,魚尾也高高翹起,表達見到我的興奮。
村裏有個老漢見著我突然有了外財,纏著我問了好久生財的法子,後來還試圖跟蹤我。
一次,我脫了鞋襪,正晃蕩著小腳與泡在海裏的阿藍嬉鬧,身後卻忽然傳來動靜。
原以為又是那老漢跟來看見不該看的,還擔驚受怕了一整晚。
卻沒想到幾日後,海上飄來了他的屍體。
竟是已經死了好幾天了。
4
這種平靜的生活被打破是來源於我的一次好心。
季縣令的兒子在一次遊船賞燈時不慎掉入水中,我在那日入城辦事,路過給他救下了。
不日,他便請了媒婆來村子裏尋我說親。
這可轟動了這個小小的村子。
來往的人無一不是來恭喜我天賜良緣,就是來潑酸水,這狗屎運竟讓一個孤女給撞著了。
那季公子模樣也生得端正,談吐文雅,按理說是位難遇的賢夫良婿。
那聘禮成山似的堆在我那小破屋的門口,堆不下的全都搬去了村長家暫放。
「柒柒姑娘,在下是真心實意求娶姑娘的!」
季公子眼神飄忽,臉頰還帶著淡淡紅暈,緊張到衣袖都被他擰皺了。
柒柒是我的名字。
他是除了給我起名的雙親外,第一個叫我柒柒的人。
別人都叫我那個拾海的那孩子。
我像決定放走阿藍的那晚一樣,空瞪著眼睛,一宿沒睡。
但我還是點頭了。
隻因我想起了父母生前常摸著我的腦袋,暢想著我的未來。
「柒柒啊,咱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一生健康平安,找個好人家嫁了。」
「爹娘也就此生無憾了。」
5
婚事舉辦得很是隆重,光是首飾就送了整整一箱子。
按我的要求,婚前我依舊住在我的小茅屋裏。
所以試喜服和挑選婚禮當日的首飾時,丫鬟們都轉不開身子。
我知道他們瞧不上我。
更是妒忌季公子不是將我納為妾,而是以正妻的身份八抬大轎娶我過門。
但我不在乎。
季公子人很好,對我也很好。
我已經知足了。
沒了父母做主,阿藍算是我唯一的親友。
婚禮的前夜,我穿著一身繁複的喜服,在月光下,撫摸著阿藍柔軟的魚尾。
他尾巴上的傷全都愈合了,甚至比起初見時長度和粗度都大了不少。
他看著我與往日不同的打扮,很是新奇,圍著我遊來遊去。
可我卻告訴他。
「阿藍,我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