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緊手裏的那張癌症診斷單,在風中沉默了許久後,才給小叔陸景琛打電話過去。
他是我爸當年出差撿來的孩子,聽說是個孤兒,四處流浪。
爸媽心善,一直養在身邊,我們雖沒有血緣關係,但勝似血親。
許久之後,電話才被接通,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薄怒傳來:
“楚尋月,你又要鬧什麼?”
“不是說過了,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要聯係我嗎?”
“你就是故意的對不對?明明知道今天我要陪月月拍寫真,你就非得這個時候打電話嗎?”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收起你那些齷齪的心思,別讓我覺得多看你一眼都是惡心!”
“我的身邊可以站任何女人,但唯獨不會是你楚尋月,你給我記住了,我是你小叔,就永遠是你小叔!”
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喉嚨裏,眼淚也應聲砸在診斷單上。
我無聲的哭泣,認真說了句:“好。”
那邊傳來電話被掛斷的聲音,可我卻久久無法平複早已痛得撕心裂肺的心。
我不知道一個人要經曆多少次心碎才會死去,但我知道,我沒有機會再纏著陸景琛了。
因為我殘留在這個世界的日子,並不多了。
我拉緊身上的衣服,企圖抵擋寒風,但依舊冷的瑟瑟發抖。
手指也凍的青白,我將手裏的診斷書揉成一團,將它們扔進了垃圾桶。
渾渾噩噩到家後,卻發現身上的鑰匙連大門都開不了。
我隻能蜷縮在門口,用額頭抵著膝蓋,無聲痛哭,來緩解壓抑的情緒。
冰冷的雪山夾雜著冷風砸在身上,仿佛在嘲笑我的無家可歸。
我吸了吸鼻子告訴自己,我有家的,我有小叔。
自此父母因公殉職後,就是他撫養我長大,是他陪了我一年又一年。是他告訴我,隻要有他活著,我就有家。
我又不厭其煩的撥了好幾遍小叔的電話,在無人接聽自動掛斷後再撥,一遍又一遍,最後也沒人接。
而我的情緒,也在這一聲聲機械音中徹底崩潰。
我看著漫天飄雪,不死心的給他發微信,語氣雖是平緩,可眼淚卻掉的一塌糊塗:
“小叔,今天是冬至,下雪了。”
我握著手機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渾身都被凍僵,也沒等到他的回複。
反倒刷到了柳明月發的朋友圈。
視頻裏陸景琛係著圍裙,挽著襯衫的袖口,儼然正在做飯。他是法醫,那雙拿手術刀的修長手指,此刻正在案板上刨魚。視頻很長,可以看出他很溫柔,也很有耐心。
柳明月想去幫忙,小叔不讓,他寵溺的親了親柳明月的額頭,笑道:
“月月,你手這樣漂亮,應該用來彈鋼琴,我可舍不得讓你做這些。”
他溫柔的側臉讓我的心再次痛的一發不可收拾 。
月月,他叫的多熟練,多深情啊。
可他似乎忘了,以前他也是這樣叫我的。
沒有柳明月的時候,他也會寵溺的看著我,溫柔的喚我月月。
以至於無數次,我都怦然心動,以為他和我一樣,在心底炙熱地愛著我。
真的是我一廂情願了嗎?
眼淚砸在手機上,我卻依舊不死心,自虐似的看著她的文案。
她說:【他的愛,永遠大大方方拿得出手,他說以後願意為我做一輩子的飯,每一年都要陪我歲歲平安啦。】
文案裏平淡的每一年,讓我按滅手機的動作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心裏疼的太厲害了,我甚至不敢去想,他給過我的承諾,為什麼要說忘就忘呢?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走了好遠好遠,才找到一家蛋糕店,為自己買了一個小蛋糕。
又蜷縮在店裏角落的位置,默默地吹蠟燭,許願。
許個什麼願望好呢?
我想了很久,最終在蠟燭快要燃滅前,默默地呢喃:
【我要離開小叔,離開陸景琛】
願望是用來實現的,我很清醒,目前我隻能靠自己去實現。
至於什麼歲歲平安、健健康康、長命百歲這些,在癌症診斷麵前,都是空談。
我看著窗外的飄雪,一口一口的吃著蛋糕,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一臉。
吃完小蛋糕,我靠在窗戶上,看著外麵的飄雪,也守著車流的街道,等著陸景琛回家。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就像現在,腦海裏總是情不自禁的浮現過往那十五年,小叔和我一起過生日的畫麵。
他會親手給我做一桌豐盛的晚餐,也會給我煮長壽麵。
他說:“麵條要擀得長長的,這樣我的月月就會長命百歲。”
可我現在就要死了。
而他今年,忘了我的生日,此刻正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深情溫柔的與她過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