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噩夢了。
夢見無數個慧明師太,在我耳邊惡聲惡氣地讓我滾出東宮,我不配為太子妃。
我從夢中掙紮著驚醒。
想著劈柴的時辰到了,睜開眼,卻發覺我已不在清水寺的破廂房了。
我在東宮太子妃別院裏的榻上。
「小姐,小姐你終於醒了!」
春雨幾乎是和我對視上的那一刻,眼眶溢出大顆大顆心疼的淚水。
我知道,她肯定都看見了。
看見了我瘡痍滿目的身軀。
「嗚嗚......小姐,你怎麼都不和奴婢說?」
她哭得肝腸寸斷,好像我這身上的傷她也感同身受了一般。
我無奈地摸了摸春雨的腦袋。
「都過去了,不疼的。」
「那麼大一個瓷瓶砸小姐身上,小姐也不疼麼?等將軍回京了,要那個側妃好看!」
「小姐到底在那吃了多少苦......嗚嗚......」
她抽抽搭搭的,心疼地將我醜陋粗糙的手摸了又摸。
我心裏滿是觸動。
「對了,小姐,」春雨用衣袖抹眼淚,「剛剛奴婢還沒叫太醫,周太醫便來了,不過小姐放心,奴婢讓周太醫不要說出去了。」
「你做的很好。」
我摸了摸春雨的腦袋。
「你去把周太醫喊來吧。」
周太醫與爹爹有故交,不論是人品還是醫術,他都信得過。
周太醫來得很快。
他向我頷首:「見過太子妃。」
聞言,夢裏循環往複的慧明師太的聲音好像音猶在耳。
她說,我不配當這個太子妃。
我曾經,對太子妃這個位置,甘之如飴。
因為當上太子妃意味著,可以光明正大的黏著宋齊言,這樣,他遲早都會愛上我。
所以哪怕爹爹和阿娘都不同意,我還是義無反顧地嫁了。
可是,一直黏著宋齊言,是不知廉恥、是不知檢點啊。
可是,宋齊言不管如何,都不愛我啊。
這個太子妃,我好像......有點不想當了。
等我回過神時,周太醫已經為我診脈了。
他的表情有些肅穆。
我的身體狀況不太好。
從我吐血的那刻,我就隱隱覺得了。
周太醫收起了診脈用的物什,卻一言不發。
我垂首:「周伯伯,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你的胃疾嚴重,心脈鬱結,心力衰竭,」周太醫頓了頓,「大約......隻餘下今年冬天了。」
我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靜許多。
「麻煩您,誰都不要告訴。」
周太醫看著我的眼神複雜,最後隻化為一聲歎息。
他提著問診箱離開了。
我看見門口露出嫩綠色的衣角。
是春雨。
她許是聽見了,在外頭偷偷哭吧。
我還想著來年開春,就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
可我好像,活不到那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