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的身上全然是一片血肉模糊,稍微動一下,就傷筋動骨。
阿娘落下了眼淚,【苒苒,你這又是何必呢?】
是啊,在外人看人,我和裴渡是上京的一段佳話。
裴渡對我極好,成婚十年,不曾納妾,也不曾有外室。
伉儷情深,夫妻恩愛。
我沒有說話,隻是視線落在垂下來的一抹頭發,烏黑的發絲裏,赫然有一根清晰可見的白發。
我隻是有些難過,【阿娘,我才二十六,怎麼就長白發了呢?】
阿娘撫摸著我的頭發沒有再說話。
被打的第二天我就發了燒,迷迷糊糊地燒了很多天。
剛退燒,不等完全病好我卻又見到了裴渡。
他不顧阻攔,闖了進來,語氣有些著急,【念青他生病了。】
我淡淡地點了點頭,繼續喝著手中的藥。
他擰著眉,【宮裏的太醫都來了,一直查不出是什麼病,你趕緊跟我回去一趟。】
我自小有心疾,從記憶起,屋子裏都是彌漫不去的藥味,苦得很。
久病成醫,自那後我也算是半個醫師。
裴念青隨我,生下來就患有心疾,所以之前他的身體都由我一手照料。
回想到曾經的點點滴滴,我歎口氣還是帶上工具,跟著裴渡去了。
等我趕到裴府時,府裏上下都亂成一團。
宮裏的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遲遲未曾查出病因。
裴念青高燒不退,整個人都迷迷糊糊,嘴裏不停地念著,阿爹。
我一邊開始治療,一邊詢問病情。
許是因為著急,裴渡的語氣並不好。
【已經燒了足足有三日了,宮裏的太醫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就是不退燒。】
【前幾日還吵著嚷著要吃鳳梨酥,就突然病倒了。】
裴渡的語氣逐漸變了味。
【就是從你離開那日起,念青突然生了病,他還隻是一個孩子,你這個阿娘未免也太狠心了點......】
我施針的手陡然停住,我冷眼看著一旁的裴渡。
他臉上是滿臉的苛責,一如既往的又在怪我。
【裴渡,你別忘了,我們已經和離了,我不是裴念青的奶娘也不是他的嬤嬤。】
我冷著臉,毫不留情地說道。
裴渡沒有低頭的習慣,我和他兩人無聲地僵持著。
跪在一旁的婢女小曼打破了這份僵持。
她跪在地上大聲哭著,【都是奴婢不好,帶小世子出去看燈會才染上了病症,侯爺,奴婢罪該萬死!】
裴渡歎了口氣,【這也不怪你。】
我沒有說話,拿出針紮進裴念青的穴位。
一個時辰後,裴念青的高熱才終於退了下來。
我拔掉針,開了一張方子遞給裴渡,【照著這個方子抓藥,一日兩次,他不愛吃苦的,喝完記得給他一顆糖。】
裴渡拽緊我的手腕,眼神中透著不可置信,【他還病著,你就這麼走了?!】
我的視線定定地落在裴渡的手腕上,【裴渡,他是你的孩子。】
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但在某個時候,他就徹底與我斷了聯係。
也許是從他吵著嚷著要拿鳳梨酥給他的小曼姐姐開始,也許是從他偷偷跟婢女說最討厭我開始,也許是在更早的時候......
我不記得了,也不需要知道。
【孟冉,你比我想象中更心狠。】
裴渡的手終於緊了緊,最後無聲地滑落。
我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視線落在了窗台上的那盆蘆葦。
四月,正是蘆葦飄絮的季節,裴念青有哮喘,每年這個時候府裏上下見不得半點飄絮的東西,更何況是蘆葦,還擺在了窗台上。
裴渡當即質問下人,得知是小曼將蘆葦放在裴念青屋子裏後,勃然大怒。
我望著跪在地上的小曼,輕輕笑了笑,【裴渡,你手下的婢女心思不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