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送我回白府安頓,與之一道抬進府邸的還有他的聘禮。
父親陪著笑臉與他寒暄,明確表示不知莊子上刁奴虐主。
並借著與我說體己話的名義,離開正廳,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
“出了這檔子醜事,你不好好待在莊子上修身養性,竟攀附顧家。你難道不知,顧家和鎮遠侯府向來不和嗎?為父依附侯府,他們若問起來,我如何交代?”
我剛剛死裏逃生,父親沒有一句關懷,反而顧著利益對我橫加指責,隻覺心灰意冷:“世子都不要我了,還不允許我另攀高枝?”
“不知羞恥!”父親氣的後仰,摔了丫鬟剛端進來的熱湯,滾燙的湯水,濺到我的鞋麵上,烙得皮膚生疼。
亦如我心,疼痛到麻木。
王氏添油加醋:“對長輩竟擺出如此張狂的態度,枉我與你父親對你多年教導!府裏劉管事的兒子隻比你大兩歲,行事利落,不失為一門好親。老爺,您認為如何?”
父親沉默。
想來他即使不願和顧大人攀親,也不願我嫁管事的兒子。
畢竟我曾與鎮遠侯府定過親,被侯府知道以前訂下的兒媳配了府裏的下人,心裏作何感想?
這時下人通傳,顧錚在前廳要求見他。
他隻得和王氏又趕過去。
聽丫鬟說,顧錚私下已經合了婚期,就在兩個月後。
王氏對此頗有一番微詞:“這陣子月姐兒閨中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婚事辦的這般急迫,旁人少不得揣測議論,依妾看,該往後推個一年半載,風言風語歇下後操辦不遲。”
顧錚出言譏諷:“若非夫人帶頭檢抄白小姐的閨房,她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王氏到底心虛:“還不是她德行有虧。”
我聽得直冷笑,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是顛倒黑白。
我德行有虧?
難道不是她借題發揮嗎?
無恥的讓人惡心。
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顧錚離開前廳後過來找我,我再次表示感謝。
“如何報答?”
我思來想去,解下腰上的香囊雙手奉上:“房裏的珍貴之物已盡數被王氏搜刮,此物是我親手所製,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單單我有,還是別人也有?”
“外祖有一個。”
顧錚一笑,婉若夏花:“你幫我掛到腰上。”
我一驚,下意識抬眼望向婢女,婢女眼觀鼻鼻觀心,頭埋得低低的。
我遲疑一息靠近他,剛把繩子穿過他的腰帶,他便自己係了:“你手傷未愈,打不了結,還是我來。”
他說的極隨意,仿佛和我從前便這般親近。
實際上,我的記憶中與他隻有兩次會麵,一次是英國公府世子的側室生女,一次是在太後的壽宴。
從未有過半句交流。
我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何義無反顧的娶一個名聲盡毀的女子。
和顧錚婚期落實不到一天,便傳的人盡皆知,人人道我好手段。
棄女之身,竟能得顧錚青睞。
我正愁著如何挽回自己的名聲,機會就來了。
元宵節,王氏要帶我參長公主舉辦的燈會。
到那後發現世子也在,他仍舊風清朗月,姿容靈秀。
我原以為,再見他必然傷心難過,可內心卻出奇的平靜。
或許是因為我又有了顧錚吧。
世子此時也看到了我,怔忪了一下,與我遙遙相望。
王氏出言打擊我:“你以為世子還看得上你嗎?哪怕你主動做妾,他都不會納。”
我怕張嘴反駁被旁人聽去,指責我目無尊長,低著頭不吭聲。
府裏安排的才藝表演結束後,馮丞相的獨女提議作詩。
接不上詩句的,上台跳舞。
也有撫琴的。
尤其是薛府的二小姐一曲高山流水,驚豔全場。
王氏這個時候出聲:“月姐兒,我記得你的琴藝也是無人能敵的,不如為長公主彈奏一曲。”
我的確擅長撫琴,可我的手凍傷嚴重,又被錢嬤嬤踩傷了關節,即使修養了一個月,也不複當初靈活,強行彈奏隻怕徒增笑話。
王氏是故意的,但她不會如意。
我斟酌措辭道:“薛小姐的高山流水,已登峰造極,女兒就不去獻醜了,作一幅畫吧。”
王氏以為,畫畫需要大量的時間,篤定我會出醜,輕斥道:“作畫那得耽誤多久?”
“一炷香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