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媽媽讓他走,那時候媽媽的表情很生氣。
爸爸沒還手,半張臉被打的偏向一邊,嘴角滲出血。
眼神還盯著媽媽的臉,古井有波,似乎在想,怎麼可能?
明明他上一次見程微月,還好好的......
我嚇壞了,哭了出來,一個勁搖媽媽的手。
陌生的男人要把媽媽帶走,說不會把她留在這個地方,爸爸終於有了波瀾。
他擋在媽媽麵前,狠狠向男人揮拳,聲音森寒執拗,銀絲眼鏡下,竟然有種冷靜到極致的漠視和壓迫感。
“程微月是我的妻子!誰也不能帶走她!”
“你的妻子?你有把她當成一天妻子嗎?!”男人嘶吼,“秦硯禮,要不是因為——”
燈光刺眼,兩人廝打在一起,猶如困獸掙紮。
“慕子陽!”
奶奶忽然厲喝一聲,臉色變得冰冷無比,灰褐色的瞳孔像是兩顆琉璃珠子,警告的看著陌生男人。
“閉、嘴。”
慕子陽嘴唇顫了很久。
“我後悔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我不應該縱容她任性。”
他別有深意的看過爸爸,像是看著戲外人。
“你什麼意思?”爸爸皺眉攥著他衣領,分明向來倨傲矜貴,可銀絲鏡片下紅血絲,竟有稀薄的淚光,“說清楚!”
“硯禮。”
一道清冷聲音從後方響起。
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站在那,臉色蒼白,卻如霜月。
有著難以接近的孤高潔淨美。
人人都說,媽媽像她。
她沉默走上前,輕輕揉了揉我的腦袋:“抱歉。”
我後退一步,凶狠瞪她。
慕子陽盯著那個女人,擋在了我麵前,看著爸爸,一字一頓的決心:“你跟她再糾纏不清,我一定會帶走阿如,我決不會讓阿如重蹈覆轍!”
“你以什麼身份?”爸爸兀自輕笑了聲,黑碎發打散在前額,沾了夜的潮冷,可眼睛裏沒有笑。
“你喜歡她怎麼不去搶。哦,可惜程微月愛的是我,千方百計要跟我結婚。”
爸爸的下頜線咬緊,緊繃,弧度像刀,跟誰隱忍強調,連自己都年久月深堅信不疑:“是她愛到不擇手段要跟我結婚——”
“她至死都是我妻!”
爸爸將我牢牢扯在身後,指骨駭白,我小聲跟他說疼,疼出了眼淚,他沒聽見。
我感覺他好像故事裏被關在牢籠的困獸,焦躁的撞得遍體鱗傷,卻看不到一個出口。
媽媽漂亮的像仙女,應該來救他的,可是媽媽走了。
“硯禮,死者為大,別這樣。”
女人緩緩道,低低咳嗽了好幾聲,音色如碎冰撞玉,斂著一股脆弱的韌性,籠罩在醫院的白熾燈裏,一切瑩然入畫三分。
奶奶的臉色卻冷冷有了變化。
她不喜歡媽媽,可是更不喜歡夏枝。
她厭惡廉價而又輕賤的一切,包括愛情。
奶奶揚起手警示她離開,爸爸先一步攔住了奶奶。
在慕子陽譏諷的注視下,音調低啞倦怠,平直生冷。
“媽,這不關夏枝的事。”
他是擔心奶奶打夏枝嗎?
可奶奶是那麼講究的人,她再憤怒,也不會動手。
“秦硯禮。”奶奶到底失望,失望多了,所以寡淡,“這麼多年,你從來沒有好好了解過你身邊的人。”
“從來沒有。”
她複雜看著我,視線又移到媽媽的臉上。
那既不是悲傷,也不是快意。
聲音低不可聞。
“也好,讓她陪他去吧,苦熬這麼多年......”
人人得償所願。
可程微月,你好像也算錯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