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祖祖輩輩做紙的,曾經也給豪門大族專門供過紙,手裏麵總有些不傳人的秘法。
爺爺死前,不僅沒有將秘法告知爹,反而將記載著法子的書都燒了。
還是奶奶搶下來半本,與爹研究了好久,才琢磨出人皮紙這門秘術。
而爹做的人皮紙,是書寫繪畫的上好材料。
不僅自帶奶香味,更能將繪畫技術提升不止一個檔次,還能保畫作千年不腐。
可這做人皮紙的材料卻十分苛刻,剛出生的女嬰日日以秘油浸養,等滿月之際,就可以開始取皮做紙。
而一個女嬰就算用特殊的藥溫養著,也隻能活一年,取五次皮。
四肢、脊背皮肉厚實,不用擔心會死,剝皮,愈合,再剝皮,反複可以取四次。
就屬肚子的皮最嬌嫩,一定要留到最後一次活取。
這第二十一張皮取完,女嬰也就沒用了。
而明天,是我三妹最後一次取皮的日子。
昏暗的紙坊裏,隻有中間那張嬰兒床最為顯眼。
赤紅的木頭上還留著幹涸的痕跡,手腳皮膚幾乎透明,能看出皮膚下的血管的四妹正趴著睡著。
聽到開門聲嚇了一驚,費力地抬起頭,卻在看到爹時流出了淚水。
三妹已經一歲了,經曆了四次剝皮,還不會說話的年紀就已經知道了哭出聲是沒用的。
我端起桌子上的木碗,喂了妹妹點水,潤了潤她破皮的嘴唇。
爹卻覺得我費事,奪過碗甩到了一旁。
“還廢什麼勁喂她水喝,浪費老子時間,去跟你娘要奶去!”
“跟你娘一樣耽誤老子做紙,看我不打死你。”
爹日日做紙,幹的全是搗草木,撈紙漿的活兒,力氣大的狠。
雖然每次都說會打死我,可力道並不大,感覺到疼卻不會留痕跡,比起娘來,對我可以算的上溫柔了。
我抄起盛奶的木盆,唯唯諾諾點著頭,便快步出了門。
房間裏,娘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擠著奶,除了額角和嘴角的傷口,以及身子下被鮮血染紅的床鋪。
這些無一不再昭示著娘剛遭受了一頓毒打。
就因為娘想殺了四妹,奶奶說娘是喪門星,專門來壞我家財路的。
可就是這樣,奶奶依舊是好吃好喝伺候著娘,期待娘像母豬一般生下一胎又一胎,好讓自己兒子的造紙產業連綿不斷絕。
我進門的時候,娘已經將母乳擠好了,滿滿五大海碗,全得益於奶奶催奶的秘方和每日的魚湯。
我盯著乳白的液體有點嘴饞,村子裏嬸子們生了小孩,母乳都是留著喂孩子,可我家竟然一個孩子連一口奶都沒吃過。
我想知道這母乳是什麼味道的,也想給快死的三妹嘗嘗。
許是我的目光盯得太緊,娘皺了皺眉頭,拉過床頭的小碗擠了一底子的奶。
“也不知道隨了誰,嘴那麼饞。”
我喜出望外,將五大碗奶送進紙坊,瞅著爹走遠了才回屋去端小碗。
小小的一點,我舍不得喝。
三妹黑葡萄般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忽閃忽閃的,眼裏滿是對奶的渴望。
明天就是剝皮的時間,從今天早上開始爹就不準四妹吃飯了。
猶豫再三我還是將奶用筷子蘸著喂進了三妹嘴裏,小小的人兒巴咂著嘴,最後剩了個碗底,被我仔仔細細舔幹淨了。
娘擠出來的奶,是專門留著泡紙用的,剝下來的皮得用人奶泡上一天,才能保證這皮子不會開裂,奶香不散。
可當我整理好出門時卻意外聽到了陣陣撕裂聲。
那聲音就像,像是皮膚崩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