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3.

我坐在沙發上，黎野拿棉簽蘸了藥，按在我唇邊的傷處，故意加大了力道。

“嘶。”我吃痛躲開。

“現在知道疼了？”黎野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和他對視，“早幹嘛去了？”

“打架。”

黎野無語地嘖了一聲。

“顧玟，平時我動作稍微重一點你都受不了，怎麼衝出去替別人挨打眼都不眨一下？你的命就那麼不值錢？”

確實不值錢。

當年鋼廠喪命20多人，家屬收到的撫恤金不超過一百萬。

我眼神躲閃:“黎先生，我隻需要保證在床上的服務質量，其他的不用和你交代。”

“好啊。”黎野頷首，一字一頓說，“我覺得姓易的打你很過癮，今天我就在這兒打死你，然後給你爸媽1000萬，成交嗎？”

我點頭：“可以先簽合同嗎？”

黎野眼神變得陰鷙。他扯掉我的衣扣，猛地按住我的胳膊，欺身上前。

傷口被扯得刺痛，我閉上眼，默默忍耐。

如果黎野把我從別人手中救下，又為了撒氣要我的命，我絲毫不覺得奇怪。

畢竟，人走路的時候不會在意踩死了幾隻螞蟻。

我隻希望能把自己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黎野卻沒有進一步動作。

他隻是俯下身，輕輕拭去了我腮邊的淚珠。

“顧玟，我們公開吧。”

我睜開眼，探究地盯著他：“公開什麼？”

“你是我女朋友。”黎野說，“我現在基本上掌管了黎氏集團，別人不敢說什麼。如果你想的話，結婚也可以。”

我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在胸腔回蕩。

易珩沒說錯，我確實是出來賣的。隻不過買我的人勢焰熏天，所以我的身份可以好聽一點:黎野的金絲雀。

可依然見不得光。

所以我無數次自警，不能愛上他。

然而現在，我知道那些壓抑功虧一簣。

刹那間，我忘了他是黎野，隻聽到我喜歡的男生在與我表白，向我求婚。

我忍著痛，摟住黎野的脖子。

但是他隨即說：“你能不能別和那些人來往了？”

我動作頓住：“哪些人？”

“苗雨那種人，和那些人接觸太危險了。”黎野抱住我，“我可以給她錢，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我帶你去我的圈子，交更好的朋友，你離他們遠一點好不好？”

黎野從沒這麼有耐心過。

我卻強撐著站起身：“我和苗雨是同類，所以我接觸的永遠是她那種人。而且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今天打我的是易珩，你們這些人才是真的危險。”

黎野眸中湧起怒火，但他強壓了下去：“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攙住我，“如果她出事了，幾十萬就能解決。如果你想找易珩報仇，我能讓他生不如死。可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

他平靜地望著我，天真得近乎殘忍。

本以為早對階級差異認識深刻，這一刻我仍徹骨生寒。

我推開他，一瘸一拐地走向門口。

“站住！”

保鏢應聲衝進來攔住我，黎野眼神冷冽。

我無數次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目光後，無情懲罰他的下屬。

他卻隻是歎了口氣：“送她去附近的酒店，晚上別讓她亂跑。”

黎野的司機第二天送我返校。

臨走時，他轉了我10萬，說是黎野付給我的尾款。

甚至不是分手費。

我道了謝，8萬轉給爸媽，剩下的留著養傷。

好得差不多了，我繼續找兼職維持開銷。

再見黎野是一個月後，在學校的慈善晚宴。

他是獻愛心的青年企業家，我作為受資助的學生代表。

平素冰山般的黎野親昵地摟著女伴孟苒。

孟苒一襲白衣，沒戴誇張的首飾，卻貴氣傲人，和身邊的黎野天造地設。

而我雖然特意向室友借了昂貴的禮服，卻掩飾不住內在的空虛匱乏。

有些差距，是努力奔跑多久也無法追趕的。

看著她與我幾分相似的臉，我大抵明白了過往種種。

黎野看我的眼神不算友好，卻隔幾秒就要瞟過來。

我不自在，想出去透氣，他身邊的孟苒卻叫住了我。

“顧玟是嗎。”她跟我碰杯，“我聽叔叔提過你，專業第一，每年都能拿國獎。”

我客套地說:“謝謝孟小姐，如果沒有你們的資助，我也不能安心學習。”

“言重了。”孟苒看黎野一眼，“可惜這麼優秀的人，最後隻能給我們打工。”

黎野皺了皺眉。

孟苒立馬掩唇，緊張地說:“阿野，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黎野直勾勾盯著我:“不，說得很對。”

“孟小姐說得確實對。”我莞爾，“我們普通人大都安分守己，隻要您和黎先生這種上等人，不要紆尊降貴踏入我們的生活，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我說完找了個理由溜出去，躲在陽台喝悶酒。

“誒。”黎野站在我旁邊，漫不經心搖著酒杯，“你吃醋了？”

我搖頭，離他遠了點。

“那我就放心了，隻是提醒你擺正自己的位置。”黎野垂頭，眸光隱入黑夜，“你最近怎麼樣？”

“還可以。”

我忍不了跟他沒話找話，幸好晚宴很快正式開始了。

各方代表發完言，進入自由交際環節。我借口有事要離開，孟苒卻突然抓住我的手臂，臉色慘白:“我......我肚子好痛，顧同學，你剛剛給我杯子裏放了什麼？”

我怔在原地。

“快叫醫生。”黎野吩咐完，粗暴地將我扯出去，“你為什麼害她，嫉妒她有錢，還是因為我愛她？”

他神色焦急，又暗含一絲期待。

“我什麼都沒做，難道她說的就是真的？”

黎野語氣不善:“顧玟，別狡辯了，坦誠一點我還能幫你。以孟苒的家世，把你全家賣了都賠不起。”

“所以我當然不可能害她。”我冷笑，“黎野，我接觸你們隻是為了拿錢，賠本的買賣我不做，我也嫌臟。”

黎野瞳孔震顫。

他似乎聚起了最後一絲氣力:“顧玟，不管是誰做的，她是陪我赴宴時出了意外。但凡有一點差池，我都需要對她負責一輩子。”

“那怎麼了？你們互相喜歡，這樣不過是早一點結婚而已。”我掰開他的手，“你應該慶幸，孟小姐身上永遠不會有我的味道。”

我向外走，一隻酒杯在我腳邊驟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