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睜開眼,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我媽拉著我的手,低頭抹著眼淚,念叨著:“醒了就好,你要是醒不過來,我也跟你一起去算了......”
“媽,”呼吸機罩住我的口鼻,我無法正常說話,但我仍嘶啞地安撫她:“別說傻話。”
她眼眶紅腫,頭發散亂,不複往日精致安然的模樣。
這次車禍一定把她嚇壞了。
病房裏靜悄悄的,除了儀器的嘀嘀聲,隻有我們母子倆淺淺的呼吸聲。
身體仿佛被車輪攆成碎片,疼得我巴不得昏過去。
“小澈,你跟媽說句話,最近你是不是跟玲玲吵架了?”
我媽臉色不怎麼好看,語氣流露出不滿:“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跟她打電話,她竟借口要加班,連看都不來看一眼。”
哪怕已經決定跟她離婚,在聽到這句話時,心臟還是抽痛了一下。
我閉了閉眼,腦海思緒有些亂。
遲疑半晌,我主動說:“媽,我要......跟她離婚了。”
“什麼?”我媽滿臉不可置信。
媽媽的視線讓我感到羞愧。
當初她不同意易玲進門,覺得她外貌能力都很一般,家境也不好,甚至比不上我家的十分之一。
但那時我一心撲在她身上,誰都勸不動。
拗不過我,我媽最後隻好妥協。
可如今,我們結婚才不過三年......
我媽擔心不已:“你這孩子,婚姻難道是兒戲嗎?玲玲如果聽到你這句話,該有多傷心?”
傷心?
我笑得無奈,她才不會因為我而傷心。
“媽,這件事你先別管,幫我找下手機。”
消失幾天,公司那邊肯定一大堆事情沒處理。
“你手機早就摔壞了,下午我讓助理買了給你送來。”
“媽,你這幾天受累了,先回家休息一會兒吧。”
把我媽勸回家休息後,助理很快送來了新手機。
插上卡開機,滿屏的未接來電和短信如雪花般湧了進來。
在我被搶救的三天裏,易玲給我發了幾十上百條消息。
“林澈,算我求你了,哪怕五萬塊錢也好啊,你總不能讓身患絕症的蘇越被趕出醫院,眼睜睜看著他等死吧?”
“我承認,上次在電話裏對你說了很多氣話,隻要你願意借錢給蘇越,我可以給你道歉。”
沒等到我的回複,她開始氣急敗壞了。
“林澈,你當初跟我跪地求婚時是怎麼說的?一輩子對我好,不讓我受委屈?笑死,你說話跟放屁有什麼區別?我真後悔嫁給你!”
“虧你總把自己跟蘇越比,你哪一點能比上他?既沒有他的溫柔體貼,也不如他會心疼人,你無非就是比他多了幾個臭錢。”
“......”
胸腔仿佛被人塞了塊通紅的烙鐵。
痛得我喘不過氣。
我放下手機,攥緊拳頭死死壓抑住怒火。
“林總,你怎麼了?”助理察覺出我的不對勁。
我深吸口氣,顫抖著說:“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發給她。”
半小時後,易玲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身體無法挪動,隻好拜托助理開了免提。
剛一接通,她劈頭蓋臉的質問砸了下來:
“林澈,你什麼意思?你真要跟我離婚是吧?”
我虛弱地咳了兩下,緩了好久才平靜道:“在與你有關的事情上,我從來不開玩笑。”
電話那頭頓了下,隨即傳來譏諷不屑的聲音:“你裝什麼深情?這幾天你一直躲著我,不就是不想掏錢嗎?”
我正準備解釋,她卻自顧自地往下說:“......甚至不惜聯合你媽來騙我,說你出車禍進了急症室,情況危急,還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我沒騙你,易玲。”我沉聲說。
女人冷哼一聲:“要不是蘇越一個朋友告訴我,你隻是斷了條腿,或許我真會被你騙過去。”
所有解釋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我閉上眼睛,忍住鼻腔泛起的酸意。
罷了,我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我也沒必要跟她多做解釋。
“太太不是的,林總沒有騙你,他是真的——”助理忽然開口幫我說話。
“行了,你們不用演了,林澈,我最後再問你一次,如果你回答錯了,那我再也不會給你任何機會了。你真的不肯......”
“易玲,離婚吧。”
我平靜地打斷了她:“既然你想離婚,那我尊重你的選擇。”
電話那頭沉寂了足足半分鐘。
隨即易玲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林澈,麻煩你搞清楚,當初是你死皮賴臉纏上我的,我是看你可憐才會跟你結婚!”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我還是被這句話攻擊到了。
她的語氣格外冰冷:“行,不就是離婚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離不開誰!”
通話戛然而止,助理紅著眼,眼底露出同情和傷心。
他小聲說:“林總,太太怎麼能說出這種話?這些年你對她那麼好,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她......”
我無奈苦笑。
可能就是因為對她太好,才會導致她不珍惜吧。
助理一拍腦門:“對了林總,差點忘了重要事,那天你出車禍後,肇事車輛逃逸了,剛剛公安局那邊打來電話,他們已經逮到人了。”
“......肇事司機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性,他說那天開車走神了,才會撞上斑馬線上的行人。”
一陣濃烈的疑惑從心底冒出。
不,不是這樣的。
我閉了閉眼,努力回想車禍發生時的場景。
在那輛麵包車撞上來的時候,我曾在慌亂中瞥見司機的臉。
一張平凡至極的麵孔,一副本分老實的模樣。
然而,他的眼神卻非同尋常的狠厲。
這次車禍絕對不是偶然!
我心中警鈴作響。
“查查他和他家人的賬戶。”
助理麵露詫異,掏出手機聯係各方。
過一會兒,他神色極其複雜地轉身看向我:“林總,有人查到一周前,有個匿名賬戶往他女兒卡裏打了五十萬。”
我微微頷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把這線索提供給警方。”
表麵肇事逃逸,實則受雇殺人。
車禍背後之人究竟是誰,竟如此狠毒。
我緊握拳頭,心底隱隱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