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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五千歲那年,閻王殿的魔神衝出封印,搶走了生死簿。

我剛好在曆劫受天雷,父王母後為了保護我和魔神同歸於盡。

我的哥哥蘇琰開繼位閻王,自此以後對我厭惡至極,對妾室生的庶女蘇婉兒卻無微不至。

“若不是你,父王母後怎麼會死!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現在如他所願,我已經油盡燈枯,很快就要魂飛魄散了。

........

茶杯裏的鮮血蔓延開時,侍女正宣讀要給蘇婉兒辦接風宴的旨意。

我低頭看著刺眼的鮮紅,不著痕跡地用手蓋住。

“我身子不適,晚上就不去了”

話音剛落,蘇婉兒就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

身上的吉服穿在她的身上分外好看。

不出所料,那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匹人魚王皮,而前一陣王兄才戰勝他們一族歸來。

蘇婉兒親昵地挽住了我的胳膊,說道:

“姐姐,王兄繼位就把我接回來了,晚上為我接風宴,你一定要去”

“呀,姐姐,你怎麼麵黃肌瘦的,如果打扮打扮,你定是最漂亮的!”

可自始至終,王兄隻讓我穿素衣,連賞的脂粉連下人的都不如。

用他的話來說,父王母後拿生命換來了和平,我不配享受金尊玉貴的待遇。

蘇婉兒拉起我的胳膊就要走,但因為我的胳膊一片青紫,不由得叫出了聲音。

剛邁進門檻的王兄聽見後蹙起了眉頭,說道:

“婉兒,她不去就不去,她就是個喪門星!”

“隻不過是輕輕拉了一下,她就開始矯情,我們走!”

可是我剛出生時,侍女不小心發出聲響嚇哭了我,你都將她打入了地獄。

王兄,如今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矯情的喪門星嗎。

蘇婉兒再三懇求我一定要去,還給我留了她身邊的坐席。

我強撐著身子,破天荒地上了次妝,蓋住臉上的死氣。

還沒走到正殿,就聽見了琴弦絲竹聲和陣陣歡聲笑語。

父王母後去世後,閻王殿向來都是死氣沉沉的。

難道王兄還記得,今日也是我的誕辰?

我的最後一個誕辰,終於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啦。

我帶著一絲期待走進了正殿。

蘇婉兒就那麼坐在王兄王座旁邊,王兄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溫馨的樣子不容許多餘的人插足。

蘇婉兒第一個看到了我,她譏諷說道:

“呀,姐姐,王兄要我坐他旁邊,我以為你不來了,就沒給你留座”

王兄頭也不抬,隻是往蘇婉兒的碟子裏夾菜。

原來,都是我多想了。

又是一個被忘記的誕辰。

可是父王母後還在時,我的誕辰連天君都會賞臉參加的。

而王兄為了給我準備禮物,去荒蕪蠻地采了長生草,差一點就被凶獸打死。

他說“我們的如月要長生美滿,一輩子都不生病”

這麼看來,長生草能不死的傳說都是假的。

不然我怎麼會命不久矣呢?

我強行扯出一絲笑容道:

“無妨,給我加個座位就好”

王兄不滿地揮了揮手,侍女將一個草團子隨意扔在了離他最遠的一個座位。

我的心揪痛起來,好久才緩了過來。

我隻是想在臨死之前多看看王兄。

可坐的這麼遠,他的眉眼我都看不清楚了。

也或許,是我病的太嚴重,雙眼都模糊了。

我慢慢摸索著坐下,不小心擋住了身後獻禮的人。

王兄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蘇如月,你是不是成心想毀了婉兒的接風宴?”

蘇婉兒著急地走下殿,跑向她的禮物。

她撞開了我,驚喜地摸著那一株赤色珊瑚。

我倒在地,帶來的賀禮也撒了一地。

那是我釀的梨花酒。

本想在王兄繼位十周年那日獻上的,可我怕是活不到那時候了。

梨花酒不小心濺濕了蘇婉兒的裙尾。

我抬起頭,對上了王兄不悅的眼神。

蘇婉兒身形一頓,委屈地落了淚:

“姐姐,我隻是忙的忘了給你準備坐席,你便如此嗎”

我無助地搖搖頭,看向了王兄。

他的眼底盡是慍怒,隨後緩緩開口:

“挖了梨花樹,從此以後不準你再釀酒!”

“滾出去!”

我愣住了。

我最喜歡梨花樹,地府種不出這陽間之樹,王兄特意去求了天族。

可如今卻為了蘇婉兒挖掉!

在王兄的心裏,我究竟是不如她!

蘇婉兒笑眼彎彎,說道:

“我喜歡幽冥花!”

“好!就種幽冥花!”

頓時,絲竹聲響起,刺痛了我的耳朵。

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我倉皇離開。

挖了也好,我死了就再也沒人照顧那些梨花樹了。

就是可惜,我留在這地府的痕跡,終究是要抹去了。

剛走了沒幾步,就下起了大雪。

我穿的單薄,很快便被凍的瑟瑟發抖。

正巧碰見了蘇婉兒的侍女,正捧著狐皮大氅急匆匆地往正殿走去。

我心酸地扯了扯嘴角,拉緊了衣袖蓋住手。

沒多遠的路,卻感覺像是走了好久好久。

經過落滿大雪的依梅園時,泛黃的記憶浮現在腦海。

曾經王兄總是會拉著我的手看漫天大雪,削下一塊烤鹿肉放進我的嘴裏。

可如今,梅園早就改成了戲園子,隻因為蘇婉兒的一句,喜歡人間的戲曲。

寒風刺骨,眼淚被吹的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我的臉。

終於走到了寢殿,我抬頭望了望牌匾。

“攬月殿”

名字是王兄起的,墨是母親研的,字是父王寫的。

喝下苦澀的藥時我沒哭,王兄罵我滾時我沒哭,看到這幅牌匾我再也忍不住心頭的酸澀。

所有的一切,都不複從前了。

好像隻有我在原地停留。

我伸出凍得發紫的手抹了抹眼淚。

突然牌匾被雪壓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老天居然這樣不眷顧我!一絲念想都不肯留給我!

後腦如同被悶棍重擊,我踉蹌著扶著牆壁回到寢殿。

躺在榻上時,我大口大口地喘起氣。

王兄,若是你知道,我被蘇婉兒下了毒。

你會不會心疼我。

會不會後悔沒有查出真相。

我在寢殿昏睡了三日三夜,身上燙的像熱炭。

我偶爾會夢見過去的事情。

我沒被蘇婉兒下毒前,極愛彈箏。

王兄親自掛帥殺敵,抽了黑龍筋給我做箏。

可是父王母後為了保護我死的那日,王兄哀痛地拔劍質問我,砍傷了我的手。

傷勢深可見骨,我再也彈不了箏了。

我拚命道歉,可王兄就是不肯原諒我。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一聲尖叫,從夢中醒來。

睜眼卻看見蘇婉兒死死地踩住了我的手。

原來夢見這些是有原因的。

蘇婉兒見我醒了,抬起腳佯裝不小心道:

“姐姐睡在塌上,我沒看見呢”

“病的這樣重,姐姐可是要好好休息,別叫王兄擔心”

我知道她是來看我死沒死,也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別打擾王兄。

可是我好想他,我好想像小時候那樣撲在他的懷裏大哭一場。

好想和他說我的委屈。

昔日我隻是受了風寒,他一夜未眠,在我身邊守了一夜。

不知道從時候開始,我連病了吃藥都成了難題。

想來是王兄又覺得我矯情了。

我無力與蘇婉兒爭辯,隻是轉過身,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耳邊。

蘇婉兒見我沒反應,用力將我拽了起來。

我隻穿了一身薄衣,離開被子後頓時感覺寒冷不已。

我順著她的力氣來到了外麵。

南角濃煙滾滾,像是起火了。

王兄踹開了門,一臉擔憂地走了進來。

我一時間不知所措。

難不成王兄知道我病入膏肓來看我了?

那如果他關心我,我該說點什麼。

我胡亂理了理發絲,欠下身子行了個禮。

“王兄莫著急,月兒隻是......”

話還沒說完,重重的一巴掌就打在了我的臉上。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打的頭暈目眩,鼻血也流了出來。

見狀王兄一愣,微微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我。

蘇婉兒見狀挽住了王兄的胳膊,嘟囔著說道:

“王兄.....如月她不是故意放出赤猊獸燒了宮殿的,還請王兄莫生氣”

赤猊獸.....曾是王兄送我的寵物。

向來性情溫順,如今怎麼會作孽?

我捂著發痛的臉,半天才緩過神。

“不是我做的.....”

從蘇婉兒回來後,她闖了禍就會賴在我身上。

打碎了天君賞賜的玉壺,說是我做的,弄壞了父王的遺物,說是我幹的。

如今赤猊獸燒了宮殿也賴在我身上。

果然不出意外,王兄依舊是沒有聽我的解釋,甚至都沒有理我。

他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我,隻是寵溺地看著蘇婉兒。

隨後他從懷裏拿出兩枚如意扣。

我的眼睛亮了起來,緊緊盯著那枚如意扣。

縱使是蘇婉兒一個,分給我一個也是好的。

隻見王兄摸了摸她的頭,將平安扣給了她。

另一枚掛在了自己的腰上。

“赤猊獸已經被我打死了,婉兒不必害怕,這枚平安扣給你,保我們婉兒歲歲平安”

心裏泛起的漣漪頓時卷起滔天巨浪,我撇了撇嘴,極力忍著想哭的衝動。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王兄已經不在乎我是否平安了。

蘇婉兒說說笑笑地挽著王兄的胳膊離開,完全沒有看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轉身的一瞬間,我看到了赤猊獸的內丹在她別過去的手上閃閃發光。

原來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對了王兄,這次為了收服赤猊獸,死了不少陰兵吧”

王兄蹙眉:

“嗯,這一切都是蘇如月幹的好事兒”

“那麼就罰她三個月月錢,日日抄寫經書吧”

輕描淡寫的話,斷了我唯一能買藥的錢。

這下我想多活兩天也不行了。

他們剛走出門,我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王兄,你若是多停留一秒便能看見我這幅狼狽的樣子了!

曾經那個溫柔的王兄,怎麼就不再屬於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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