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陸識琛睡在了書房。
半夜,我起床喝水,聽到他在陽台打電話。
聲音裏是我很久沒聽過的溫柔,嘴裏哄著:
“好了好了。以後半夜做噩夢的時候我就可以抱著你了。”
“必須答應她去江城,她才同意離婚啊。”
悄悄退回到臥室,我閉上眼睛逼自己睡覺,往事卻無孔不入地侵襲到夢裏。
我夢到我十六歲生日當天,他去了市裏競賽。
半夜打車回來,和我說了一句生日快樂,就匆匆打車回了市裏。
他說我人生中每一個重要的時刻他都要參與。
今年我生日那天,他卻在接到一個電話後徹夜未歸。
他跟我說公司臨時有事要加班。
可我半夜差點流產去醫院的時候,卻看到他滿眼溫柔地捂著陸筱南打點滴的手。
像從前我生病時他對我那樣。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頭濕了大半。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無聲地和肚子裏的小葡萄打了聲招呼。
醫生說這個孩子如果流掉,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懷孕了。
所以這個孩子我無論如何一定要留下。
陸識琛從書房出來,與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喬燃,筱南聽說我們要去江城,想和我們一起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陸識琛,半晌才整理好情緒開口:“陸識琛,你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共同的回憶了嗎?”
陸識琛點頭,卻還是忍不住辯駁:“但是筱南會很安靜的,她隻是想去江城看看。再說了,江城誰都可以去,又不是我們倆的專屬。”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心一寸寸冷下去。
江城當然不是我們倆的專屬,可是那裏有我們倆的專屬回憶。
陸識琛多聰明啊,他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知道我想要用過去拖住他的腳步,
所以他用事實告訴我他已經馬不停蹄地要迎接新的未來了。
陸識琛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我知道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陸筱南站在車邊,一臉天真。
“喬燃姐,我在會不會打擾到你和識......陸總啊?畢竟,我聽陸總說過,江城對你們倆來說,意義重大。要不我不去了吧?”
無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的人心疼。
陸識琛立馬開口安慰:“沒關係的,隻是一趟旅行而已,多個人熱鬧。”
忽略她話裏故意的停頓,我笑著對陸筱南說:“對啊,多個人,熱鬧。”
坐車的時候,陸筱南拉著陸識琛的手軟軟地撒嬌:“時昭哥哥,我能不能坐前麵啊?我,暈車。”
陸識琛有些為難地看著我,他知道我一上車就要睡覺的。
我對著他展顏一笑:“沒關係,我坐後麵就好。”
枕邊的位置都不是我的了,一個副駕有什麼好爭的呢。
我主動拉開後門的時候,陸識琛卻攔住了我。
他對陸筱南說:“筱南,車上有暈車貼,你坐後麵吧。”
語氣不容辯駁,陸筱南隻好不情願地坐上後座。
我有些吃驚。
但隨後一想,這大概是我今天“識大體”的獎勵。
還沒上高速,我就閉上了眼睛。
其實沒有睡著,隻是肚子實在難受。
陸識琛卻以為我睡著了,上高速之前,他把車停在路邊。
從儲物櫃裏拿出了一張薄毯,和一個小枕頭,輕輕地把我放在他腿上,調整好位置,細膩溫柔如往昔。
“時昭哥哥,你人真好,都不愛喬燃姐了,還對她這麼細心。”陸筱南撚著酸的聲音響起。
我聽到陸識琛聽不出情緒的回答:“她頸椎不好,睡不好會疼。”
我心頭一陣酸澀。
頸椎不好是大學的時候留下的病根了。
大三那年,陸識琛開始創業。
為了給他減輕負擔,我瞞著他拚了命地接小活兒,低著頭整夜整夜地畫稿。
後來因為嚴重的頸椎病暈倒,陸識琛當時心疼得埋在我的肩頭無聲流淚,哽咽著承諾這一輩子都會永遠愛我。
現在他還記得我頸椎不好,
可是沒有否認陸筱南說的不愛我的事實,
他為了她,要跟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