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晴雪頓時臉色變了變,猶豫半晌就咬牙拽起孟槿的手,朝自己臉上啪啪給了兩巴掌。
“阿槿!嫂子給你賠不是了,是嫂子錯了,你大哥是個什麼性子你也知道,若是沒有你幫襯大房哪來的今天?”
雙喜連忙拉回孟槿的手,冷叱一聲:“大娘子剛才在老夫人房裏不是笑的很開心嗎?如今倒是記得我們夫人的好了?”
玲瓏和滿福也連忙上前守在兩旁。
衛晴雪心急之下直接哭出聲來:“弟妹,嫂子哪有什麼壞心眼啊?!我自是知道你不可能讓那勞什子的貴女進門,也不過是跟她麵上和和氣氣,又怎會真的盼著她進府跟你添堵啊?”
“如何不可能了?”孟槿睜開了眼。
衛晴雪一瞬間臉色煞白。
孟槿卻歎了口氣坐起身:“雙喜,扶大娘子坐下。”
雙喜哎了一聲,挪了一把椅子到衛晴雪身下,將茶水點心一一備好。
孟槿接過茶盞遞到衛晴雪手中,語氣卻不像方才那般堅持。
“嫂子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嗎?二爺想娶誰就娶誰,我攔不住也不會攔。掌家玉牌我今日沒交出去,不代表永遠不會交出去,這周家的當家主母,我早就當夠了。”
衛晴雪以為孟槿還在計較方才之事,頓時驚慌失措的站起身來:“這怎麼能行啊?!弟妹萬萬不能拿這種大事置氣啊,一家子人都是靠著弟妹的!嫂子給你道歉行不,嫂子以後都聽你的,絕無二心!”
衛晴雪兩眼瞪的大大的,信誓旦旦舉著手發誓。
孟槿挑眉:“什麼都聽我的?”說完便笑了。
“那就請嫂子想辦法解了我的禁足吧。”
衛晴雪頓時嘴角僵住,笑的十分勉強:“老夫人親自下的禁足,這......弟妹這不是為難我嗎?”
雙喜冷笑一聲,一個跨步攔在孟槿身前:“那大娘子又為何要來為難我們夫人?敢情這整個周府都拿我們夫人當冤大頭唄,依奴婢看,倒不如幹脆將那玉牌交出去,還落個清淨!”
被一個丫鬟劈頭蓋臉一頓罵,衛晴雪頓時神色不快。
偏又怕惹惱了還在氣頭上的孟槿,真的將那玉牌交出去。
隻能咬牙硬撐著笑臉,臉色扭曲的很難看,伏低作小好一通保證。
衛晴雪離開時賬房匆匆跑了過來,神色肅穆額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細汗。
孟槿極少看到老賬房這麼慌張,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才開口將人請到書房。
“總算等到二娘子了,今早上賬麵上僅剩的八萬兩現銀,全被二爺提走了!”
“什麼?!”孟槿極其罕見的生出一抹心慌。
一次性提走府中所有現銀,這一大家子林林總總八十多口人,吃什麼喝什麼?
不對——!
孟槿神色正了起來,周業洵不至於渾到這份上。
“林叔,你是府裏的老人了,八萬兩說拿就拿,總該有個理由吧?”
老賬房一拍大腿神色無比焦急:“說是要投錢去那金銀樓,府裏現在賬麵上是分文不剩了啊,二娘子——”
孟槿陡然簇起眉頭,目光緩緩的從老賬房身上移開,臉色冷了下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賬房得了孟槿的準話,頓覺輕鬆,擦著汗就連連:“哎!哎!”了兩聲離開。
錦玉樓是孟槿嫡親哥哥孟文平的產業,早就入不敷出了。
這筆錢拿出去連個響兒都聽不著。
周業洵到底是想做什麼?
孟槿腳尖微動,心裏慢慢琢磨。
商海沉浮虛虛假假,她不相信周業洵能蠢到這份上兒,實打實的去投那金玉樓。
那就隻能是——
將這筆虧空牢牢的安在她身上,讓她百口莫辯,借此將她貶妻為妾。
隻怕最終拿走那八萬兩的不是金玉樓,而是他周業洵!
孟槿緊緊抿著唇,黝黑的眸光一點點暗下去,渾身發涼頭一次心生悔意。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被枕邊人算計。
孟槿嘴角扯出一抹譏笑,笑自己識人不清。
八年前的周家滿門空架子,沒有家產沒有良田,僅祖上留下的一個遠在城門外的鋪麵,供全府吃喝。
當時的周業洵也不過是一個愚忠愚孝,三年鄉試都沒過的窮書生而已。
而那時的孟槿,卻已經是盛名在外的財神娘子,人人惦記的錢袋子。
就連京城裏的大人物,都千裏迢迢來到應縣,許了孟家皇商之位。
是周業洵走投無路,孟槿又接連巧遇難得開口提點,才讓他摸出了點門道去經營鋪子。
後來的周業洵日日提著點心,在孟府門外守了半個月。
孟槿無奈願意見他的時候,他卻羞澀的笑著拱手說:“容我回去換身衣服再來拜見小姐。”
或許是那一眼的好感,讓她打開了那霜糖混雜寒酸無比的點心。
在她要被親生母親送給了縣太爺做小妾的那日。
她撕碎喜服跳下了花轎,孟家卻閉門不開。
是周業洵冒險娶了她。
孟槿感謝至極。
八年時光,她曾以為他是不可多得良人。
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人之本性,無一例外。
當年朗朗君子骨的周業洵,也不過如此。
孟槿後悔了。
後悔在這後宅束手束腳的蜷縮了八年。
書房裏低啞的嗓音響起,孟槿將丫鬟都喚了進來。
幾個丫鬟卻在推門看見孟槿的一刹那瞬間慌了神。
孟槿雙手無力的耷拉在座椅上,蒼白的側臉隱在光影中,神情一片死寂。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一向性子最跳脫的雙喜最先按耐不住,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玲瓏、滿福也滿臉不安的跪在了孟槿身前。
孟槿緩緩抬起下巴,眸底是一潭深淵。
她無力的握了握幾個丫鬟的手,才開口:“讓吉祥去聯係三叔,回來吧。”
孟槿的三叔孟方,是她唯一還認的親人。
自她出嫁後,她的私產也都交予了三叔打理。
雙喜頓時臉上一喜:“小姐是要收回周家所有商鋪嗎?”
孟槿神色認真的點頭。
她嘴角含笑,臉上的神情是一種溫和到極致的冷漠:“佛陀菩薩做久了,你說大家還記得閻王羅刹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