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這天,我回到家中,想給外公報喜。
迎接我的卻是鄰居父子的淩辱。
遺像上的外公慘淡地笑著,無能為力。
我奄奄一息地給媽媽打電話,卻被掛斷。
“你早就應該去死,喪門星!”
我沒再打擾她。
直到我赤身躺在雪地上的樣子,出現在媽媽的相機裏。
這個巴不得我早點去死的女人,居然瘋了。
......
我赤著腳,在雪地上緩慢地走著。
正是寒冷刺骨的冬天,而我身上隻搭了一件破舊的薄外套。
我一點都感覺不到冷,隻有下體傳來的劇痛讓我知道自己還活著。
最後再給媽媽打個電話吧,聽聽她的聲音也好。
我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那個熟悉的電話。
隻“嘟”了一聲就被掛斷了。
我慘然一笑,意料之中。
我用馬上就要僵硬的手,給媽媽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媽媽,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如果還有下輩子,希望我們是陌生人,這樣你才能開心地活下去。”
良久,手機屏幕亮了。
“又發什麼癲?你最好早點去死,喪門星!”
我苦澀地笑了一下,腳下再也支撐不住,栽到了地上。
就這樣凍死在這冰天雪地裏,也挺好的。
畢竟媽媽給我起的名字叫,蘇恨雪。
媽媽恨了我一輩子。
不多時,我便沒了生息。
我的靈魂脫離身體,在附近飄蕩。
有人發現了我的遺體,撥打了報警電話。
幾輛警車停下,附近被拉起了警戒線。
我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媽媽!
她穿著黑色短款羽絨服,挽著頭發,胸前掛著攝像機,看起來十分幹練。
媽媽是個資深記者,十分敬業,所有新聞都會衝在第一線。
此時她正舉著相機,對我的遺體拍照。
我死的時候,是一頭栽倒在雪地上的,媽媽看不到我的臉。
“死的是個小姑娘?”她問身邊的人。
“是啊,還很年輕呢,死的時候手裏緊緊攥著錄取通知書,是個剛畢業的學生。”
“那才8歲啊......”媽媽表情凝重,“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我感到一陣委屈。
媽媽,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的時候,真的覺得我可憐嗎?
媽媽默哀了一分鐘,又恢複了一個專業記者的素養,不停找角度,對著現場狂按快門。
潔白的雪地,穿著紅色外套、赤著腿和腳的少女背影,紅白相間的錄取通知書,經過媽媽的構圖,成了一幅和諧的照片。
“張隊,把人翻過來檢查一下吧?”一位警察說道。
張隊點點頭。
我的靈魂有些緊張。
看到我的臉以後,媽媽會不會難過傷心?
我不想讓媽媽難過。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媽媽接起電話,臉上瞬間浮現起無限溫柔:“舟舟,媽媽正在工作呢。當然沒有忘記你的慶祝宴,晚上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
照片已經拍完了,媽媽收起鏡頭,笑著轉身離開。
在她身後,我的遺體已經被翻了過來,露出了我滿是傷痕、凍得青紫的臉。
但媽媽已經看不到了。
我的靈魂跟著媽媽。
媽媽開車去了生鮮超市,開始仔細挑選食材。
“糖醋排骨、水煮肉片、鬆鼠魚......”媽媽自言自語地念著菜單。
這些都是她的繼子徐遠舟愛吃的菜。
我聽著這些菜名,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我從來沒吃過媽媽做的菜。
我印象中最好吃的食物,是外公給我做的掛麵。
一小把潔白的掛麵,加上幾片院子裏種的青菜,就是我和外公的一頓飯。
如果能再加幾片自製的臘腸,那就是我心中的無上美味了。
媽媽走到冷櫃前,開始精心挑選排骨。
“大姐,給我挑幾塊排骨,要軟骨多的,我兒子愛吃軟骨。”媽媽的眼底都是笑意,滿滿的母愛快要溢出來。
“好嘞!”大姐剁好排骨遞給媽媽,閑聊道:“兒子多大啦?”
媽媽笑著說:“18,大小夥子了!這不今年考上大學了,得好好給他慶祝一下!”
我心頭一緊,想到了死前被我緊緊握在手裏的錄取通知書。
原來媽媽也會為孩子的成績而驕傲啊,隻是那個孩子不是我。
媽媽生下我以後,就把我丟給了外公,自己一個人去做了駐外記者。
外公心疼我從小沒有爸媽管,對我格外疼愛。
直到我6歲那年,媽媽給外公打電話,說要回國了。
外公用枯黃的手,顫巍巍拉著我,求了好幾家鄰居,才搭上了去省城的車,去迎接媽媽回國。
從小沒見過媽媽的我,心中又忐忑又興奮。
我給媽媽準備了一幅畫,畫的是我心中她的樣子,還在上麵寫了題目:“一家人”。
在機場等待良久以後,媽媽出現了,但她身邊還有兩個人,是徐永誌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