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非什麼名門貴胄家的小姐,隻不過窮苦人家的女兒罷了,我是母親老來得女,鄉裏鄉親的都嘲笑母親是老蚌生珠,可父親和母親並未放在心上,反而將我捧在手心。
遇到簫錄,是在他被人追殺的時候,身受重傷,倒在了我家田地裏,那時父親外出找差事,並未見過簫錄,母親又因身體不好,整日臥病在床。
母親並未覺得家裏多了一張嘴而加重家裏的負擔,反而她將自己的陪嫁拿出來,讓我去縣上換銀子給簫錄請大夫,抓藥,買肉給簫錄補身子。
簫錄康複以後,做不了農活,吃穿住行都要人伺候,我也是有脾氣的人,自然不會慣著他,簫錄寄人籬下,隻好應了我。
先前我不知道簫錄的真實身份,隻覺得他不大的年紀,一身矜貴氣質,總覺得他的身份不簡單。
後來宮裏派人來接簫錄,他臨走之前,將腰間玉佩留給我,說這是他母妃的遺物,等過幾日便來接我。
那時我才知道,簫錄是當朝太子,前有長公主想方設法奪權,後有攝政王結黨營私,他的父親重病在床。
簫錄孤立無援,但他還是將我帶在了身邊。
就在宮變的時候,我忽的想起我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顧栩,他是個知縣,我不清楚官銜大小,隻覺得希望能夠幫助簫錄。
當簫錄得知顧栩真正的身份後,他滿眼失望的看著我,質問我。
「你是篤定本宮要死了,馬上便去找下家了對嗎?」
我極力否認,簫錄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隻給我留下一句話。
「你若走了,本宮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心係簫錄安危,隻能硬著頭皮出了宮,不知道是何人走漏消息,我中了埋伏,無數支弓箭朝我飛來,將我射成了刺蝟,我在臨死的時候,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枚玉佩。
到底,還是沒能幫上簫錄,我心中愧疚,也遺憾,我還未嫁簫錄為妻,沒有給他生一院子的孩子。
我不甘心,可我唯願簫錄化險為夷,平安的活著......
大概是執念太深了,死後我的靈魂一直飄蕩在荒郊野嶺,我看著父親將我的屍體找到,與母親哭得泣不成聲。
我又看見長公主與攝政王被問斬。
朝堂穩定,百姓再不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也聽著百姓之間誇讚與崇拜簫錄的手段高明,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魄力。
我雖然是鬼魂,但聽到這些話也是驕傲的揚起下巴,我想告訴他們,簫錄是我未來的夫君。
為何如今,什麼都變了呢?
我的靈魂飄回了母親身邊,母親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一直需要藥物吊命的她,因為簫錄一句話,再無人會把藥賣給她。
五更的時候,母親突然渾身抽搐,她在喊著父親的名字,可父親如今身陷圇囫,趕不回來,母親便痛苦的落下淚來。
她說。
「妙語,你可否後悔愛上這般絕情的男子嗎?娘無用,無法護著你,女兒啊,別恨娘!」
隨著一聲長籲,母親去了,她的雙眼未閉,死不瞑目。
我撕心裂肺的吼著,希望有人來救救母親,可回應我的,隻有外麵的風聲。
我想將母親的眼睛闔上,可我的手還是穿了過去,我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我想不通,我死了以後,什麼多變了。
我無法保護母親,無法護住父親。
然而父親在牢中過得也不好,他似乎感應到了母親的死,一個人蹲在角落,無聲的垂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
我從未見過父親這般,他曾教導我,落淚是最無能的表現,不要將自己最軟弱的地方展現給別人。
所以我在被簫錄誤會的時候沒有哭,被萬箭穿心的時候沒有哭,如今,我的眼淚也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此時我才意識到,簫錄本就是無情之人。
獄卒用佩刀敲了敲鐵門,聲音刺耳。
「那個賤民,太子說了,若是你女兒再不出來提頭向太子認罪,那麼你就餓死在這吧!」
父親的雙唇幹裂,他勉強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也告訴太子,我的女兒早就死在了給他找救兵的路上,要是找,便去閻王那裏要人吧!」
獄卒吃了癟,狠狠剜了一眼我父親,冷哼。
「老頑固,那你就等死吧!」
我跟著獄卒出去,獄卒跪下回話,簫錄就高高在上的站在那裏,聽到獄卒如實稟報父親的話語,簫錄的臉色一點點變黑。
「既然他包庇那個貪生怕死又自私自利的女人,那便多給他嘗嘗苦頭!」
獄卒得令,簫錄邁著四方步離開。
我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來,太陽穴突突的跳。
很快,牢裏傳來了父親撕心裂肺的吼叫,還有皮開肉綻的聲音,我心沉入了穀底。
極目簫錄的背影,我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掐死他。
簫錄是怎麼敢的?當初母親為了能讓簫錄多吃一口吃食,自己斷了藥,忍著咳嗽卻還是要下廚。
父親雖然不在家,但是得知家裏有了旁人,怕我與母親日子不好過,更加努力的做工,卻從高處掉下來,瘸了一條腿。
這些事,簫錄都是知道的。
我沒有勇氣去看望父親的慘狀,我這個靈魂,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