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謹......沈先生,求求你!別讓歲歲做捐獻手術!她的身體撐不住的!”
“實在不行讓我去配型吧!我把腎給許小姐,您放過我女兒吧!”
我的靈魂被禁錮在病房裏,俯視著自己插滿各種管子的身體,還有爸爸滿頭的白發。
他跪在我丈夫沈司謹麵前卑微乞求:“醫生說歲歲情況有好轉的,許小姐現在的情況還不錯,肯定能等到新的腎 源的!”
我聽著那些哀求的話,感覺心臟疼得針紮一般。
我車禍出事的時候,爸爸明明還很硬朗,不過三年,他就從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變成了這個樣子,蒼老得我都不敢認。
但沈司謹隻是眼神疏冷看著我爸,一語不發。
我有些恍惚,看著那張臉,明明該恨該怨也該疼,現在卻隻覺得疲憊。
而爸爸眼圈更紅了,手緊握著我病床的護欄,又去求許婼:“許小姐,您拿走我的腎吧!歲歲要是沒有這個腎,會死的!”
許婼頂著一張蒼白的臉靠在沈司謹身旁,看上去驚惶無措,又柔弱可憐。
“叔叔,我不要您女兒的腎就是了,您快起來。”
她低頭攙扶起我爸,眼圈也紅紅的,咬著嘴唇欲言又止:“阿謹哥哥,不管怎麼說,歲歲姐都是你的妻子,就算之前她做了那些事,你也不能為了我就讓她......”
許婼的話還沒說完,沈司謹的臉色更陰沉了,大手更是握得青筋暴起。
我驟然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我看著他走到我爸麵前,直接捏著他手腕硬生生將他拖開。
“陸伯父,以陸錦歲的所作所為,能嫁進我沈家,還能讓你們陸氏背靠我這麼久,已經算我格外寬容。”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我爸,身影冷銳:“我隻要她一顆腎而已,你最好是為陸家想想,現在,你們沒有跟我抗衡的資格。”
我爸呆呆看著他,喉嚨裏嘔出一聲絕望的嗚咽:“我不要公司,也不要你幫!我隻要我的女兒!”
“沈司謹!你沒有良心啊!當初我的歲歲......”
沈司謹失去了耐心:“把他拖下去。”
走廊上回蕩著爸爸的嘶吼和哀求,而沈司謹充耳不聞,直接走到醫生麵前,以我丈夫的身份簽下了那份捐贈協議。
我就這樣被推進了手術室。
無影燈照在我蒼白的臉上,我靜靜看著自己那具連接著各種儀器的身體,忽然覺得其實這樣也算解脫。
至少,我不用再煎熬折磨。
三年前,一場車禍讓我變成了植物人。
從我車禍那天起,對我一直冷漠又厭惡的沈司謹似乎突然變得很愛我,每晚都來病房守著,像是看待什麼珍貴的寶貝。
每月以百萬計的醫藥費,他眼都不眨的花出去,隻為了吊著我的命。
我以為他是在失去我之後幡然悔悟,甚至在想如果我能醒來,或許之前冷冰冰的婚姻也會不一樣。
畢竟,他曾經真的好愛我。
但我沒想到,他白月光回國那天,他讓醫生取下我的腎臟,為她做換腎手術。
在我的病床邊,他拉著她的手溫柔開口:“婼婼,我為你準備了五年,有了這個腎,你一定會好起來。”
五年,是我們結婚的期限。
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娶我,本就是為了救他的白月光許婼。
我其實該心疼,該難過的,可大概那三年受的委屈態度疼得麻木了,現在我隻心疼我爸。
看見他跪在沈司謹麵前毫無尊嚴求他讓我活下來,我頭一回覺得後悔了。
當初要是我不喜歡沈司謹,爸爸也不會破產,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其實本來,醫生說我很快有希望能好起來了,就在沈司謹決定讓我捐腎的前一天。
所以那天晚上沈司謹過來,我歡喜雀躍跑到他身邊:“司謹,我馬上就可以醒過來牽你的手啦。”
這三年,沈司謹夜裏很多時候都是握著我的手,坐在沙發上睡去的。
我一開始很不知所措。
結婚這三年,我們從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別說牽手,我靠近他他都很膈應。
但我也能理解。
在他眼中,我是在他落魄時背叛他,轉投他競爭對手懷抱,又在他複起之後恬不知恥想跟他重修舊好的人。
但逐漸習慣後,我開始貪戀他的溫度。
我求生的欲 望很強,每天都奮不顧身往身體裏撲,我覺得隻要我回去,就能醒過來了。
不過現在的沈司謹看不見我,也聽不到我。
我跟屁蟲一樣粘著他,絮絮叨叨在他耳邊說他又瘦了,怎麼胡子拉碴的,心裏又是心疼,又是感動。
我以為,他是因為我一直不醒才變得憔悴。
他走進醫生辦公室時,我想的是,等他知道我要好起來,一定就能振作了。
所以我聽見他問:“陸錦歲的腎臟現在能不能做器官捐獻?”的時候,我呆住了。
主治醫生愣了愣,斟酌道:“按理來說是可以的,車禍並沒有傷到夫人的臟器,隻是腦部受傷。”
沈司謹神色冷漠:“那麼下周就安排移植手術吧,婼婼下周就要回國了。”
我本來覺得變成植物人是沒有知覺的,畢竟這三年,我挨了無數的針,每天輸液,都一點不疼。
可是聽見沈司謹這句話,我卻覺得胸口都悶得喘不過氣。
他想要把我的腎給他的白月光。
我一直很清楚,在發生那件事之後,他就對我深惡痛絕。
可我沒想過,他吊著我命讓我活下來的意義,竟然是為了讓許婼活著。
那我這兩年的付出和討好算什麼呢?
這三年他的陪伴又算什麼?
確定我這個腎 源不會有閃失嗎......
可我竟然覺得那是愛我,覺得我們或許還有未來。
我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隻能站在他身後呆呆看著,頭一次覺得那個背影那麼陌生又那麼冷。
我的主治醫生顯然也是知情的,猶豫了一陣才開口:“但是沈總,如果將來夫人醒了......”
沈司謹冷冷笑了一聲。
“她還可能會醒麼?反正她現在就這麼躺著,和木偶沒有區別,不如讓她更有價值。”
“就算醒了,她的命在三年前就該沒了,是我救了她,還照拂著陸家,隻要是一顆腎,她還有什麼好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