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和你不一樣,他從小都沒受過這樣的罪,我要是不給他買個電視打發時間,他該多難受啊!”
“你們農村人果然是小心眼,不僅小氣還愛嫉妒!”
我明明早已經習慣了劉雪對我農村身份的貶低,可還是止不住心酸。
就像一個人習慣了鋒利的刀子,可在傷口被撕開時還是會痛。
我深吸一口氣,冷冷地看向理直氣壯的劉雪。
“那你把所有的錢偷偷拿去給他買電視的時候,有想過我會不會被餓死嗎?”
“他是擁有了村裏的第一台電視機,我呢?”
“因為他的一句好奇,你就陪著他一起調壞我的工具,事後我被電傷胳膊,你有問過我一句嗎?”
壓抑了一整年的情緒,終究還是如漲潮一般湧上心頭。
哪怕我已經決定放下這個女人,可還是不甘心地一遍遍質問。
麵對我的渾身發抖,劉雪終於是有些慌亂:
“我想著你又不是第一次受傷了,所以才......再說了,我每天帶你去生產隊吃大鍋飯,又沒餓著你。”
我被她這番話逗笑了,笑自己可悲的婚姻,也笑自己眼瞎。
在她眼裏,給我一口飯吃就是對我好。
可明明她自己也不舍得吃肉,卻願意為了那個男人花掉所有積蓄。
見我還是不肯服軟,劉雪便氣鼓鼓地往坑坑窪窪的磚地上扔了一層單薄的鋪蓋。
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往常隻要我讓她不順心,她就會和我鬧分床。
我當然舍不得如花似玉的老婆,每次都乖乖地跪著認錯。
但這次,我拿掃帚稍微掃了地上的泥濘後,便在劉雪震驚的眼神中睡在了地上。
既然劉雪一次次犧牲我來討好別人。
那這個滿眼都是其他男人的老婆,我不要了。
第二天村裏的公雞剛打鳴,劉雪就已經沒了身影。
不用想我也能猜到她去了哪裏,除了大早上去幫周立年倒糞,還能去哪呢?
我起床掃好地後,熱了熱前一天從帶回來的剩飯便背著工具箱出門了。
到電廠裏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看著有些工友吃著從家裏帶來的肉包子,我沒忍住咽了下口水。
“哎老張,要不要來一口?我媳婦包的,可香了!”
“不了不了,我......我在家吃過了。”我擺了擺手。
嘴裏的剩飯味和眼前的肉香味形成強烈的對比,我隻好一個人先去檢查電路。
我怕自己再和他們多呆一秒,就會像乞丐一樣忍不住流一地口水。
仔細想想,自己身為男人過得實在是丟人。
老婆不僅從來沒有為我做過飯,還拿著家裏所有的積蓄去哄其他男人開心。
想到這裏,我深吸一口氣在心裏暗暗發誓,既然劉雪眼裏沒有我,那我就更要拚命過上好日子。
由於我的左胳膊受傷還沒好,工友們半天的工活,我要一天才能做完。
晚上下班的時候,正趕上廠主任邀請村裏所有人來吃魚。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廠主任成了村裏的第一個萬元戶。
我不免羨慕,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如此爭氣。
因為是一村人吃大鍋飯,我自然和劉雪坐到了一起。
隻是旁邊,還有一個周立年。
席間吃飯的時候,劉雪認真又耐心的一塊塊將魚肉挑刺。
“不是我說老張,你是不是一年都沒給人家吃過肉呀?看給劉雪激動的。”
“就是啊劉雪,別給老張挑魚刺了,咱可不能慣他這個臭毛病。”
隨著調侃聲,劉雪的手經過我,將所有挑去刺的魚肉挪去了周立年麵前。
“原來張哥都一年沒吃肉了嗎?我和小雪昨天還吃呢!”
周立年的這句話讓原本還在調侃的幾個工友像是被齊齊的按了關機鍵,不再出聲。
“不過張哥,你這傷著一條胳膊還能幹活嗎?”
感受到桌上朝我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後,我沒有應聲,隻顧自己低頭吃飯。
周立年見我沒反應,便拿起二鍋頭找廠主任敬酒。
而坐在我身邊的劉雪給我夾了一塊魚肉,小心翼翼地開口:“張城,不如你和阿年換一下工作吧。”
我看了眼那塊被周立年吃剩的魚肉,沒有回答。
她又說:“阿年沒你能吃苦,你們換換工作也是兩全其美。”
她口中的兩全其美就是讓我去接下那沒有絲毫報酬的挑糞活。
而且,我若是私下和他換活,到時候他惹了麻煩,還要我來擦屁股。
於是我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工活對他而言是打發時間的,但對我而言是可是生存的命根子,我憑什麼和他換?”
劉雪似乎沒想到我會直接拒絕,不悅地說:“我又不是會餓死你,再說了等他有機會回城裏還會和你換回來的!”
我輕笑一聲,回道:“是啊,你可不會餓死我。”
劉雪的語氣有些鬆動,挽住我的手臂撒嬌:“老公,那可是我一起長大的救命恩人啊。”
“劉雪,你真的隻是把他當成恩人嗎?”我避開她殷切的目光,補充道:“他如果是個男人就應該證明自己的本事,而不是連挑糞都需要女人來幫他。”
劉雪聽後,鬆開了我的手,一雙好看的眼睛裏染上怒意。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外麵袒露出真實的情緒。
而她身後的周立年,眼底閃過明顯的挑釁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