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置信地紅了眼,心中尚存一絲僥幸,不會的。
“是啊,我到的時候地上就隻留了盞沾血的花燈,屍首都不知去了哪。”
我終是確認,捏著花燈的指骨因為過於用力而幾欲破皮而出。
世人慣會編故事,就好比現在。
他們將一個素未謀麵的,一生清正大方、溫柔而有所堅守之人,編纂得如此肮臟。
但我卻知,我的阿姐從來善良正直。
縱使我千方百計的引誘她愛我,縱使我們並無血緣關係,她仍自始至終不墜深淵。
她總會歎息著闔眼,溫柔地幫我合攏衣服,卻堅定地斷了我的念想。
“阿雲,不可自輕自賤。”
皇室親情向來淡薄。
皇帝忌憚長公主權傾朝野,以京城裏虐殺百姓為由,命喬矜簡兵北上,將功補過。
我為了複仇,千方百計入了軍營。
鎮北侯愛吃醋,占有欲強,喬矜身邊的小廝早就被遣散。
整個營裏的男人除了士兵,便隻有慰藉軍士的營妓,其中還有寥寥無幾的男妓。
我自知我單薄的身板,參軍是不太可能了,而且要混到長公主身邊,時間太長,我等不了。
於是,我成了營妓。
血氣方剛的士兵們需要發泄,因此一個營妓可供數十個男人把玩,男妓也不例外。
恐怕阿姐早料到我是這樣的壞人,所以一直不肯俯身愛我。
是她扶正了我的脊骨,可我卻主動低入泥裏,折斷尊嚴雌伏,供千人枕萬人嘗。
她知道的,為了她,我從來都不擇手段。
男人們夜晚在營妓身上醉生夢死,發泄著壓抑的情緒,白日裏卻視他們如汙穢,是被別人用過的破布。
喬矜不可能愛上破布,所以我暫時還得保持清白之身。
這很難。
我雖是男子,卻姿色過人,剛入營就被眾兵虎視眈眈,若不是怕違反軍規,這些餓狼在白日就想把我拆骨入腹。
但,這也很容易。
狼群裏有不容打破的規則,頭狼可以優先進食。喬矜為了鎮北侯守身如玉,雲騎尉張實便成了頭狼。
於是我讓張實成了英雄,泥腿出身的他,最看不慣恃強淩弱。
我揪著他的衣角,他黑黢黢的臉上便顯出一絲不明顯的紅。
最後他還是咬牙拂開了我的手。
“我已有婚約在身,發誓不碰別的女人,呃...男人也不行。”
我心知肚明,畢竟他是我精心挑選的“英雄”。
我跪地俯身,將柔軟的脊背全部彎下。
“大人今日施手相救,已是奴前世修來的福分。”
“奴心知遭小人惦恨,恐怕活不過幾日。”
“大人恩情,唯有來世再報。”
我一頭撞向了車轅,醒來時,我便成了張實的義弟,安排了打理將軍起居的雜活。
營內再沒人敢碰我。
我離喬矜更近了,也就越了解藏在她冷淡的外表下隱藏著的警惕與暴戾。
我像是無色無味的水,從不故意引她注目,卻悄無聲息地滲透她的生活。
她從一開始暴戾地連盆帶人將我踹翻在地,到後來允許我為她添香更衣。
可我到底比軍營的糙漢心細,習慣了錦衣玉食伺候的,高高在上的長公主,也逐漸接受我的存在,隻是從未把我看進眼裏罷了。
我不過是一個用得稱心的小廝。
可是現在,她看向深淵了。
“雲霄,聽說有人欺負你?”張實外出回營,聽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趕來看我。
“張大哥,我無礙的。”望著他風塵仆仆地樣子,我話音一轉,關切道:“今日可還順利?”
他眉頭一鬆,語氣輕快些許:“差事已辦妥帖,我們明日便可到邶陵城。”
邶陵城是此次出行的最後一站,喬矜隻要在此駐紮一個月便可返京。
也就是說,加上返程留給我的時間隻有不到兩個月了。
想到今日那貴族男子,我謀劃著,或許他的作用不止於此。
很快,機會來了。
邶陵城城主設下晚宴來招待喬矜,炙羊大骨,葡萄美酒,幾碗烈酒下肚,鞍馬勞頓的士兵們都有意放縱享樂,就連喬矜臉上也染上了幾分醉意。
夜色漸深,朋客盡散,喬矜的屋子裏燈火晃動,一聲淒厲的男聲從裏麵傳出很快又戛然而止。
是那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