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歲時，他從老鴇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帶我回了家。

二十歲，我一身紅色嫁衣踏進了他的房門，成為了他名義上的妻子。

六十二歲，我握著那份描摹過無數遍的婚書，才終於問出那句。

“顧瑾雲，下輩子換你先娶我可好？”

......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豔的人，否則，終其一生都將被困其中。

但我想如果那個人是顧瑾雲的話，我是甘願被困一生的。

我和顧瑾雲的故事開始於民國十四年的深秋。

彼時，父親因被賭坊催債，走投無路便將我和母親賣給了妓院。

母親不忍受辱，在妓院的老鴇來捉人前。自縊於房梁上，隻留我一人望著母親的屍體不知所措。

我哭喊著想讓父親將母親放下來。

父親卻已經不管不顧的拿著我和母親的買身錢直奔去了賭坊。

老鴇帶著人就是這時出現的。看著房梁下晃晃悠悠的母親，她臉色難看的咒罵一聲“晦氣。”

便吩咐一旁的人將我直接帶走。

我懇求他們幫我將母親放下來，讓我把母親安頓好。

被老鴇無情的拒絕了，她衝我呸了一句。

“老娘是來領人的，不是來做善事的。”

最終，我還是沒能反抗得了，任由他們將我拉上了一旁的牛車。

在妓院的三天，我想盡各種辦法想要逃走，卻都沒能成功，隻換來了一次比一次重的毒打。

就在我以為不是要被活活打死，就是要被餓死時，我看到了希望。

那天院裏似乎來了位大人物，每個人都忙碌了起來，就連看著我的兩人也被派了活計。

我乘機從窗戶翻出，一路跌跌撞撞的從後門逃了出來。

可奈何幾天沒吃東西，且滿身傷痕的我根本就沒有力氣堅持太久，很快就被人發現，並追了上來。

不可避免的又是一頓毒打。

在那幫人的腳下，我如同一塊破碎的抹布般被踢過來踢過去。

那一刻我甚至看到母親在不遠處衝我笑，我想應該是母親不忍看我受苦，來接我了。

我放棄了掙紮，閉上了眼睛，祈禱著能快些和母親團聚。

可身上的拳腳卻戛然而止了，就連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我努力睜開滿是血汙的眼睛。

入眼看到的是一雙黑色的皮鞋，再往上是黑色的褲腿，黑色的中山裝。

再往上便看不清了，我隻知道那人個頭不高，身材也不強壯，甚至有些單薄瘦弱。

他就那麼站在我麵前，猶如救世主般渾身散發著光暈，一點一點將我納入他的光影下。

他和老鴇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隻知道，追我的人很快離開了，而他在我前麵蹲下了身。

薄唇輕啟，吐出讓我記了一輩子的七個字！

“走吧，我帶你回家！”

我呆呆的看著麵前的少年，劍眉星目，當真是好看的緊。

可惜我沒有讀過書，找不出更多可以形容他的詞句來。

我費力的將自己滿是臟汙的手放進了他幹淨溫暖的掌心中。

甚至沒問一句，迷迷糊糊就跟著他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