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何月被人搖晃著,身體歪了一下,差點倒下去。勉強抬起頭,太陽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她下意識地伸手遮擋。
混沌的腦子漸漸恢複了清明,眼前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她俱都認得,淺眉細眼,白淨圓臉的是吉安縣的祁少珩,方臉膚色略黑的是南城縣的徐開承。
兩人一高一矮,皆是灰衣長衫的打扮,頭上的發髻包著塊布巾,身後還背著一個四方的書筐。她震驚地回頭一望,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三闕轅門,正中門的紅色匾額上書著‘貢院’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何月猛地打了個寒顫,徹底清醒過來。
她重生了,從十年後滿門抄斬的刑場回到了十五歲剛科舉結束的午後。
“何兄,你是不是沒考好?看你這臉色,比紙還白,要不要我扶你到那邊的樹底下休息一會兒。”祁少珩擔憂地望著她。
何月勉強笑了笑,“不用,我無礙。”
一旁的徐開承沒心沒肺地伸了個懶腰,“好不容易考完了,咱們去找個地方坐一坐,聽聽曲,放鬆放鬆。”
何月低下頭,手緊握成拳,掩去眼中濃烈的恨意。
前世,就是這個奸佞小人,為了一己之私,害了她全府五十多口人命。
她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他,可還尚存一絲理智,知道這時候鬧起來,她落不著什麼好。
仇人近在眼前,她隻能將指甲狠狠地掐在手心裏,讓自己保持清醒。
“你看上醉花樓的蘭麝姑娘了吧。”祁少珩笑著拍了一下徐開承的肩膀,打趣道,“這青天白日的,就如此迫不及待。”
醉花樓?何月眼神一暗,她沒記錯的話,那是上京城裏最大的一間青樓。
徐開承嘿嘿一笑,不理會祁少珩的打趣,向何月道:“何兄,我知道你一向喜歡那等才色雙絕的女子,醉花樓的頭牌縹緲姑娘就很不錯。”
何月忍著將他那張猥瑣方臉打爛的衝動,點了點頭。
三人分別去找自家的馬車。
何月見到在馬車旁等候的是哥哥何年的小廝青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已迎上來輕聲道:“小姐,我們趕緊回府吧,少爺與老太爺都等急了。”
何月麵色沉沉,“別多話,我自有計較。”
青燈就不敢吭聲了,小跑幾步回去默默為她掀開簾子,看著她進了馬車,心裏充滿了擔憂。
“周叔,去醉花樓。”
車夫周福聞言有些詫異,自家這個少爺往日從不到這些地方去,今兒個這是怎麼了?可別跟著同僚學壞才好,不過他亦不敢出聲,嫻熟地駕起馬車,跟在其他兩輛後邊。
三人很快到了醉花樓,下人都各自帶著馬車找陰涼的地方候著,他們則被迎出來的老鴇殷勤地請了進去。
“縹緲,蘭麝,快出來迎客。”
樓上左邊的一間廂房門打開了,一紅一綠兩個女子探出頭來,向下望了望,臉上立刻掛上笑容,甩著手帕翩翩然下了樓。一個拖著祁少珩,一個拉著徐開承,鶯聲燕語將兩人包圍。
老鴇灼灼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何月:“公子,你喜歡怎樣的姑娘,不怪我誇口,我們這裏都有。”
何月麵無表情地對老鴇道:“你看著安排。”
她之所以跟過來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殺人,可不是來消遣享樂,隻要對方有點眼色不礙事就好。
祁少珩聞言回過頭來,拉著紅衣姑娘到何月麵前:“何兄,這就是我同你說的縹緲姑娘。她彈琴唱歌、吟詩作畫都是一絕。”
他又對老鴇道:“你先去忙。”
老鴇有點惋惜地應了,少叫個姑娘就得少賺些銀子,不過來日方長,亦不急於一時。她依依不舍地叮囑了兩個姑娘幾句,就施施然地搖著屁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