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出逃
雖心中不虞,但符清霜麵上卻一點不顯,她是側妃,走的是溫柔持重多才體貼的路線,自然不能同靈雀樓那些玩意一般拈酸吃醋。
就算是帥府的小姐又如何?如今不也得乖乖聽她安排進靈雀樓麼?
符清霜不斷給自己打氣,她昂首挺胸,靜待夏翎。
夏翎一下轎,符清霜就愣住了:
眼前的夏翎膚白勝雪,長眉秀目,頭梳驚鴻髻,臂挽水綠輕紗,身著寶藍色袿衣,氣質高雅,走起路來華袿飛揚,飄飄若仙。
原以為會看到一個父母雙亡,灰頭土臉的可憐人兒,不想卻見了這樣一幅飄飄美人圖。
符清霜心中一梗,硬生生擠出一個笑:
“王爺,您回來了?這位便是夏家妹妹吧?”
夏翎直挺挺站著,絲毫未動,全無行禮的意思。
封南胥隨意的點點頭:
“這是夏翎。”
眼見夏翎目中無人的樣子,符清霜一口氣憋在前胸,差點當場發作,她看一眼封南胥,刻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聽聞夏妹妹父母新喪,妾也十分悲痛,想必夏妹妹心中也很是悲傷吧?”
夏翎瞥了她一眼,語氣倨傲:
“你是哪位?”
符清霜臉都青了,眾人皆知,這壽親王府隻有一位側妃,就是她符清霜,夏翎這樣問自是故意的,她忍氣自報家門:
“妾是王爺側妃符清霜。”
“我們府上和側妃娘娘府上從無往來,想必側妃娘娘應也不識我父母雙親,側妃娘娘今日的悲痛好無道理。”
夏翎臉上掛著笑,淡淡說道。
符清霜冷笑一聲,反唇相譏:
“夏妹妹此言差矣,所謂父母之恩,感天動天,我雖不識夏帥夫婦,也是感同身受,心中難過。這父母新喪,夏妹妹就如此花枝招展,未必有些薄情寡義。”
夏翎捏著帕子,忽然撲到封南胥身上大哭:
“王爺,您是知道的,因著您,今日,今日在妾心中大有不同,原想著,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稍事收拾一番,不想側妃娘娘竟如此,如此,嗚嗚……”
封南胥想起來時路上夏翎說的話,知她心中當了今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雖她父母新喪,但眼前也未著紅紫,算不得出格,看夏翎哭得悲切,他不由眉頭一皺,對著符清霜說:
“好了,夏翎剛進門,不必苛責她,她年紀尚小,規矩日後你慢慢教就是了。”
符清霜一噎,差點也落淚,還好她還有幾分理智,趕緊憋氣應道:
“是,王爺說的是,是妾心急了。”
“王爺,妾帶夏妹妹去安置吧?”
“王爺,您答應了妾的,今夜……”
夏翎一雙小手趕緊拉住封南胥衣袖,小臉兒揚起,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兩滴清淚,愈發顯得楚楚動人。
封南胥微微一笑,拉著夏翎的小手對符清霜吩咐:
“夏翎暫時住在西邊樓台院裏,你著幾個人去幫著安置下吧。”
符清霜臉色一變:
“王爺,這不合規矩。”
夏翎見封南胥有些遲疑,唯恐生變,急忙狀似無意的接話:
“王爺,您這壽親王府府裏是側妃娘娘定規矩麼?”
封南胥麵色一沉:
“本殿就是規矩。”
當夜,一身盛裝的夏翎站在高高的樓台上,忽然她問了句:
“王爺,咱府裏可有擅琵琶者?”
封南胥漫不經心回了一句:
“自是有。”
夏翎盈盈一笑,嬌嗲求他:
“今日妾備了一首《》,此曲需得合奏方有韻味,還望王爺成全。”
封南胥見她此刻麵如桃花,嬌媚可人,哪裏有不允的道理?立時便讓人將府中的宋妙人帶了過來。
因來的匆忙,宋妙人身上半舊的白衫都不曾換,封南胥一見就有些皺眉頭。
好在今日主角是夏翎,他也沒有為難宋妙人。
宋妙人行禮時,聽到封南胥對著她吩咐:
“今夜你就聽夏翎安排吧。”
宋妙人一聽自己還要聽從一個新來之人安排,登時銀牙暗咬,麵上卻笑著應是。
待聽完夏翎的打算,宋妙人心中冷笑,她抱起自己的琵琶,心下打定主意,今日無論如何都要讓將夏翎比下去。
待一切就緒,樂聲響起,夏翎手持琵琶翩翩起舞,裙袂如遊龍驚鳳,搖曳生姿,項飾臂釧叮當作響。
忽然之間,夏翎突然就安靜下來,封南胥深深凝望著,隻見她倏地一舉足又一頓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胯,旋身,雙手將琵琶猛然舉至頸後,琵琶聲如行雲流水,和諧傾出,配上夏翎這一連串動作,當真是美不勝收。
夏翎的琵琶奏得鏗鏘有力,一旁的宋妙人目瞪口呆,與夏翎一比,她那演奏簡直是天上地下。
封南胥猛然起身,雙手奮力鼓掌:
“好,好,好。”
這等技藝,果然是名師高徒,縱比那玲瓏大師也不輸多少。
夏翎順勢收手,背對封南胥,向著宋妙人走去,待貼近了她,夏翎輕輕行了一禮,封南胥的角度看去,隻當她是去答謝宋妙人為她合音。
卻不知,垂著頭的夏翎輕輕說了一句:
“宋姐姐,你說,以後王爺再想聽琵琶,是會尋你呢?還是會喚我呢?”
宋妙人被這話激怒,猛然起了身。
然,不等宋妙人動作,夏翎忽然向後連退幾步,她本就處在高台之中,離台邊不遠,如今連退幾步,瞬時就要掉落下去。
台下的滿月驚呼:
“小姐。”
夏翎身量本就高挑,她在台上背對封南胥時,又故意將嬌小的宋妙人整個都擋得嚴嚴實實,所以封南胥未能看清兩人那些小動作,待他看向高台時,夏翎已經整個從高台邊沿掉了下來。
封南胥大驚,他一個飛身,上前堪堪接住夏翎。
夏翎滿臉驚惶,淚珠盈滿眼眶,但二人一落地,夏翎立刻哆哆嗦嗦說:
“王爺,不怪宋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來的。”
封南胥抬頭,看向高台中央一臉驚恐的宋妙人,一下想到夏翎那日的後院爭鬥齷齪之說。
封南胥臉色發黑,對著旁邊吩咐:
“將宋氏送回靈雀樓,告訴側妃,宋氏有錯,罰其禁足半年。”
宋妙人聞言,哭泣著高喊:
“王爺,妾冤枉啊。”
封南胥不耐煩地擺擺手,很快有人將宋妙人拖了下去。
夏翎冷眼看著眼前一切,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來時還是宋美人,此刻就是宋氏了,可見封南胥此人多麼刻薄寡情。可笑自己上一世竟然還覺得他體貼多情,多麼愚笨。”
夏翎轉頭,對著滿月輕輕點頭示意。
很快,滿月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夏翎從滿月手中接過一杯酒,情意綿綿對著封南胥:
“王爺,夏翎敬您一杯。”
封南胥細長的眼睛眯起來看看著她,昂首與她額頭相對,語含曖昧:
“不若同飲?”
夏翎嘴角微翹,麵色甜蜜:
“好。”
說完,輕啟櫻唇抿了一口杯中酒。
不想封南胥突然上前,張口就咬住了夏翎的唇瓣,夏翎一愣,封南胥趁機將她口中酒吸了過來。
閃爍的夜色裏,夏翎臉上看不出丁點羞怯,她落落大方摟住封南胥脖頸,一次次舉杯撒嬌:
“王爺,您再喝一杯。”
月下看美人,美人愈加風情萬種,本就酒量極好的封南胥,麵對如此良辰美景,更加是來者不拒。
也不知飲了幾杯,封南胥忽然雙眸緊閉,睡了過去。
夏翎抬起蔥蔥玉指輕輕戳封南胥:
“王爺,王爺,您怎麼睡了?”
封南胥紋絲不動,似是喝醉了。
夏翎忽然手伸向他的右腮邊,狠狠擰了一把,冷哼道:
“哼,別怪我如此對你,怪隻能怪你硬要將我擄來這龍潭虎穴之地。”
滿月戰戰兢兢抱著那個小包袱扯夏翎衣裳:
“小姐,咱趕緊走吧。”
夏翎快速把身上的華服脫掉,露出了緊身的黑色夜行衣。
今夜,封南胥縱著夏翎的性子,早早遣散了一眾下人,隻留了滿月在跟前伺候。
此刻四下無人,夏翎拉起滿月,飛身向著後門跑去。
前世夏翎也是從這裏逃脫,知道這處因從不曾住人,所以也無人值守,她是特意選了此處作為今日的落腳點。
隻是,雖無守衛,但畢竟是親王府,牆垣頗高。
若是尋常女子,自然無法逃脫,可夏翎畢竟出身帥府,身手多少還是有幾分的。
她縱身躍上牆頭,又從包袱中抖出一條細長柔韌的繩子,一點點將滿月也拉上來。
兩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廂,封南胥摸摸自己被擰得泛紅略疼的臉頰,目光沉沉盯著後院牆。
不大的功夫,羅同走了進來,貼在他耳畔說:
“王爺,已派人跟上了。”
封南胥眼中寒光閃過:
“好,跟緊了,看看她去哪裏,若是有人與她接頭,立時來報。”
“好。”
羅同應著退了下去。
封南胥端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半晌,他端起酒杯,玩味地嗅了嗅,將杯中酒一口悶進了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