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一大早被小狐狸精叫醒,說是太子殿下和白帝都已經收拾妥當,在外麵等我一起去采水草。
我平日裏最受不了睡得正酣時被叫醒,但這隻小狐狸精長得十分乖巧甜美,語氣又極溫順,我實在是凶不起來。
“你們殿下,平時都起這麼早嗎?”
“回仙子的話,我們狐族不愛睡覺,殿下總是睡得晚起得早,且每日清晨都要去海裏遊上幾個來回再用早膳。”
睡得晚起得早,如此規律又變態的作息,真是作孽啊。
一想到我要客隨主便,也得這麼早起床,便有些無語凝噎。但想想美味可口的涼拌水草,又硬生生將竄上來的火氣按了下去。
從狐狸洞出來,遠遠地就看見一黑一白兩個頎長的身影。黑色那個是晚睡早起酷愛遊泳的白帝,白色那個是太子殿下玄桑君。
我區區一介女神仙居然讓兩位位高權重的大羅尊神立在清晨的寒風中等候多時,真是……真是太有麵子了。
一路小跑過去,我滿臉堆著笑說道:“抱歉啊抱歉,二位尊神久等了。”
黑衣服的白帝笑著衝我點點頭,一臉無妨的表情。
白衣服的玄桑君微皺了眉頭:“怎麼穿得如此淡薄?”
我倒是沒料到玄桑君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卻聽他又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說起昨夜,我這厚實的臉皮不禁一紅。
“咳,謝殿下關懷,甚好甚好。”
白帝似乎洞察一切,笑而不語,遞給我一個小瓶子。我打開,倒了顆藥丸出來。
“這是什麼?”
“避水珠,吃了它你就能變成魚。”
“啊?”
白帝見我迷惑,朗笑出聲,解釋道:“吃了它你就能在水底下自由呼吸,行動自如,不是變成魚是什麼?”
我做了然狀,將那藥丸子吃了,問道:“怎麼不見四師兄和寄奴君?”
白帝道:“采祝餘去了。”
“啊?想來是四師兄等不及了吧。但就他們兩去,會不會有危險?”
玄桑道:“有寄奴在,不必擔心。”
聽說寄奴君乃是個久經沙場的好手,四師兄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想來幾隻長右應該傷不到他們。
“但我此行大老遠跑來,不是為了躲在暗處彈琴協助四師兄采祝餘草的麼?此番他們不告而別,我似乎有點……有點迷茫。”
白帝笑道:“仙途漫漫,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仙子雖不能親自去采祝餘草,但能親自摘一些水草給他們做一頓可口的晚飯,不也是美事一樁?”
我略思考了一下,點頭認同道:“白帝所言甚是。”
“我這西荒大澤景致奇佳,二位既然來了不妨遊覽一番。老身先去遊幾圈再來同二位會合。”說完白帝將袖子一揮便潛到水裏去了。
我萬萬沒想到白帝會留我和玄桑君單獨行動,一時有些尷尬。
一旁白衣飄飄,姿容無雙的玄桑君卻很是淡定從容地遞給我一件袍子:“水裏冷,當心著涼。”
西荒大澤裏的小魚小蝦們近來十分忙碌——忙著八卦。
先是狐狸洞那隻輕易不說話,一說話就全都應驗的瘋狐狸開口了,說什麼青蓮重生,三界大亂的雲雲,白帝命人將瘋狐狸囚到大澤底下,不許她出來胡說八道。
這幾天又來了一位漂亮的男神仙和一位不漂亮的女神仙。漂亮的男神仙據說是天族太子。不漂亮的女神仙叫靈昭,額頭上長著塊醜兮兮的胎記,但漂亮的男神仙卻對她極溫柔。
“你們說的瘋狐狸,可是叫東歌?”
正在八卦的小魚小蝦們紛紛抬頭,仰望著大澤上空那朵瑞氣騰騰的祥雲,祥雲上立著的兩位尊神,一位老尊神,一位年輕尊神,提問的是年輕尊神。
“對啊,你怎麼知道?”
又聽老尊神問道:“那位額頭上長著醜陋胎記的女神仙,此刻在何處?”
“她和漂亮男神仙正在大澤裏摘水草。”
老尊神和年輕尊神對視一眼,年輕尊神眼波微動:“父親,可是昭兒?”
老尊神目光如炬:“你且去大澤裏尋一尋,我先去見白帝。”
底下的小魚們嚷嚷道:“白帝也在大澤裏。”
“哦?白帝也在摘水草?”
“不不不,白帝在遊泳,鍛煉身體。”
老尊神輕笑一聲:“老狐狸還真是數萬年如一日。”
“那父親不妨在岸邊稍作休息,我去去就回。”
老尊神點點頭:“速去速回。”
這位年輕尊神不是別人,正是昨日白帝同玄桑提到的叔昀神君,戰神靈亓的大兒子,靈叔昀。而與他同行的那位老者,堪堪正是東方青帝,戰神靈亓。
靈叔昀潛到大澤底下,遠遠地便瞧見一方結界,結界內臥榻桌椅一應俱全,榻上臥了一隻原形畢露的九尾花狐狸,結界外坐著一名打盹的小仙童。
靈叔昀捏了塊小石子朝結界彈去,小石子在結界的表層激起一圈漣漪,發出輕微的低鳴聲,而後又被彈了回來。
打盹的小仙童聽到動靜趕緊起身,見來者氣度不凡,但很是麵生,不像是西荒的哪位尊神。
靈叔昀問道:“這結界中關著的,可是你們狐族的先知,東歌?”
小仙童麵露戒備:“敢問尊神是誰?”
靈叔昀本就是路過此處隨口一問,他答不答都無甚緊要。但看這小仙童如臨大敵的模樣,卻仿佛是自己唐突了,便耐心解釋道:“本君自玉坤山來,本是去尋你們白帝談緊要的事,但聽水裏的小魚小蝦們說你們白帝正在此處鍛煉身體,便來尋他一尋。”
小仙童聞言揖了一禮,垂順著眉眼恭敬地說道:“原來是殿下的貴客,失禮失禮。殿下每日這個時辰都在水裏遊泳,但西荒大澤綿延無盡,我也不知殿下此刻潛在何處,還望尊神恕罪。”
“那你可曾見到別的神仙,在這附近采水草?”
小仙童搖搖頭,將頭埋得更低:“未曾見過。”
罷了,便使個術法找找吧,靈叔昀心裏想著,轉身欲走,卻被一把妖嬈中略帶蠱惑的嗓音叫住。
“玉坤山的秘密藏不住了。”
靈叔昀聞言一驚,猛地轉身迫近結界。隻見臥榻之上那隻九尾花狐狸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衣女子。
小仙童連忙解釋:“尊神莫怪,她是我們西荒出了名的瘋狐狸,平日裏便行為瘋癲,胡言亂語。這幾日有貴客來訪,殿下便將她關在此處,免得惹出亂子。”
靈叔昀卻像沒聽到小仙童的話一般,盯著結界內那名青衣女子,厲聲問道:“何出此言?”
女子妖嬈一笑,喃喃道:“你也在找青蓮,你們全都在找青蓮。你們玉坤山的秘密藏不住了,青蓮就要重生,三界就要亂了。”說著說著又逐漸變回原形,嘴裏仍不停地嘟囔著“青蓮重生,三界大亂。”
靈叔昀眯起眼睛,手中結印想要破開結界同她問個究竟。耳中卻忽然傳來打鬥聲,聽聲音那打鬥還頗為激烈。
“先找昭兒要緊,回頭再同她理論。”
靈叔昀心裏想著,叮囑了小仙童一聲務必看好結界,轉身便朝著打鬥的方向而去。
到得打鬥的地方,隻見一名白衣男子正與四名黑衣蒙麵人纏鬥。
蒙麵人出手陰毒狠辣,招招不留餘地,若不是同白衣男子有深仇大恨,便隻有一種可能——這群蒙麵人乃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死侍。
同時應付四名難纏的對手,那白衣男子倒也從容。但他懷裏抱著一團白色的物體,隻能一隻手應敵,還要時時顧及懷裏那團白色物體,無法一招製敵。
靈叔昀定睛一看,白衣男子並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未過門的妹夫,太子殿下玄桑君。
靈叔昀將雙手抱在胸前,擺出一副看戲的姿態:“玄桑君近來似乎有些不濟啊,區區幾個死侍也能將你纏這麼久。”
玄桑聽到靈叔昀的聲音,將懷中的白色物體朝他一拋,沉聲道:“她中毒了。”
靈叔昀接過那團白色物體,赫然發現那是被白色結界護著的一名女子。女子渾身冰冷,呼吸急促,嘴唇烏黑泛紫,額間一團雜亂的圖案。
靈叔昀心下一驚,喚了聲:“昭兒?”
靈昭用力地抬起眼皮看著來人,迷迷糊糊地問道:“你是誰?”又抬起手指了指玄桑:“救,救他。”說完頭一偏便暈了過去。
那頭玄桑君沒了顧慮,捏了個決召出神劍天機,一個橫劈將四個蒙麵人一劍斬了。
下一刻已瞬移到靈昭身旁,冷聲道:“傷口在手腕上。”
靈叔昀將靈昭的衣袖翻開,果然白皙的手腕上橫著一條不深不淺的刀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著血,那血卻並不是尋常的紅色,而是烏黑發紫。
靈叔昀心下大駭,立時將靈昭身上的幾處大穴封住,避免毒素擴散,又給她度了些神力,護住她的神識。
做完這些,靈叔昀緊皺著眉頭厲聲問道:“什麼毒,如此霸道?”
玄桑亦是一臉沉重:“不清楚,先回狐狸洞。”說著便要去抱靈昭。
卻被靈叔昀伸手擋住,語氣相當不友善地說道:“殿下剛經曆一場惡戰,恐怕體力不濟,還是我來抱吧。”
說完也不等玄桑回答,起身快步離開了。
體力不濟?玄桑瞥了自己未來的大舅子一眼,有些無奈——他這是怪自己沒保護好靈昭啊。